杨夫人又从钱塘回来,她不欲甜酿整日郁郁寡欢,隔三差五耳提面命,帮着她张罗前后,要把当年在钱塘的香铺重新开起来。
杨夫人知道施少连给她留了那么些钱,心头还是嫌弃他:“不用他的脏银子过日子,玖儿,你自己快快乐乐的活着,干娘来给你撑腰。”
秦淮河边最是热闹,天香阁的楼宇不知从何时起改了模样,悄悄开了一间颇为阔气的香坊。
如果光景热闹,身边有人陪伴,那日子很容易度过。
时光飞逝,这年的深秋,正是漫山遍野红叶斑斓之时,甜酿带着喜哥儿、宝月、阮阮和家里一群婢女,去泛湖赏红叶。
白日已经下过一场酣畅秋雨,众人就坐在舟里玩笑取乐,耽搁了回去,一直留到入夜,恰好雨停风歇,碧空如洗,一轮新月从天边冉冉而起,河里有肥美螃蟹,喜哥儿带着婢子们在水边钓螃蟹,甜酿在舱内坐了一日,看见堤旁红叶铺满地,如锦绣地毯一般,想下舟走走,带个小婢女沿着堤岸漫步。
堤旁荡着艘不起眼的小渔船,舱内有人咳得厉害,一声催一声,急得像擂鼓。
舟内人喘了喘气,也出了小舱,沿着一条小路,攀上了长堤,背手望月。
来人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单薄布衣,身量修长,极瘦,那袍子空荡荡的,更显得他病骨支离,形容憔悴。
新月探出云层,月色如水,清清凌凌,照亮了来人眉眼和鬓边的风霜。
两人打了照面。
她仿若被寒风冻住,看着眼前落魄穷困的男人,脑子一片空白,红唇蠕动,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没死?”
“快了。”他垂眼,闷声咳了两句,手握拳抵住唇,抑制满腔的腥甜和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