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中岛敦的地方就算再美好,对泉镜花来说也是地狱。
泉镜花在女孩的床沿坐下,用那双蓝色的眼瞳注视着她。
“敦希望你活着,”顿了顿,泉镜花又说,“我也一样。…自从那个男人插手之后,我们的人生就仿佛变得很混乱。看不到未来,也不知道除了那个人安排的路之外,有哪条路可以走。”
“但是这种人生也很好,因为我还能为了保护谁而待在这里。”
泉镜花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暴力组织里少有温情,再多的温柔放在利益面前也会显得很掉价。但不可否认,中原中也在任的那几年改变了这个组织不少。
中原中也让这个在太宰治的铁血手腕下飘摇的组织稳定了下来,渐渐多了一些人情味,而小时候横冲直撞的赭色小团子则冲散了太宰治留下的阴影。
泉镜花永远也忘不了,当中原中也把襁褓里的婴儿放进自己怀里时,她心里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的感情。所以她才会从阴影里走出来,试图告诉真姬,自己与中岛敦到底有多么在乎她。
“让我们再多保护你一些日子,真姬。”
中原真姬抿着嘴轻笑了起来,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怎么镜花姨姨也开始劝我了,别担心,我不会死的,真的不会死。……是和也拜托你和我谈心的吧?”
泉镜花的嘴立刻抿成变成兔兔嘴巴,不说话了。
接连与两人聊天,真姬有些累了。好在今天不算太疼,她一口气睡了三个小时才睁开眼睛。
她醒来时已经天黑了,屋里没有开灯,她只能靠着映进来的月光分辨出坐在她床边的少年的轮廓。
在太宰和也的搀扶下,真姬心情不错地坐了起来,笑道:“你终于自己过来了啊,和也。”
太宰和也看她笑了,没能绷住,也扯着嘴角露出了笑容。比起其他人的愁容满面,少年看起来是最轻松的那个。
真姬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外乎就是那两个原因,一是他接受了她的死亡,并准备好了跟着她一起离开;二是他找到了挽救她的方法。
说真的,她蛮希望是第一个。
‘我会跟你一起死’,这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告白。
太宰和也站起身,在真姬的注视下,双膝着地,跪在了地上。
“干嘛?”
“嗯…因为我之后要做一些会让真姬生气的事,所以先向你道歉。”
太宰和也弯了弯眼睛。
中原真姬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起腿,一脚踏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随着卧床的时间增加,她锻炼出来的那些肌肉变得干瘪,身上的脂肪快速蒸发。她的腿再也没有从前的匀称,看着太过于纤细无力了。
好像只要用点力就能折断——这绝对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最真实的描述。
“你想要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眼睛。”太宰和也说道。“我想要你的眼睛,然后我会把我的眼睛给你。”
中原真姬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小’请求,不过是眼睛而已。别说换给他了,就算是挖下来装在瓶子里,让太宰和也拿去砸着玩她也乐意。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恼火,太宰和也更不是在为了这件事道歉。
所以这绝对不是结束,而是他心里那项计划的开端。
“好啊,那就换给你吧。还有其他想要的东西么?心脏,肾脏,胰脏…我能拿给你的除了眼睛之外还有很多诶。如果不想要这些的话——”
说着,赭发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略显狡诈的笑容。
她一手拎起自己身上这件睡裙的裙角,将它向上扯,直到露出自己的胸口。她的肋骨外突着,看起来很明显,雪白的肌肤和胸口的樱色让这种病态的虚弱多了两三分引诱。
“——还是说,你想抱我?”
她不觉得自己怕死,但真到了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多少还是会产生一些微妙的欲望。这种欲求与生理无关,只是出于心理。
想用这具濒死的身体拥抱谁,想从谁那里汲取一点点生命力,以支撑自己再多活一阵子。
太宰和也的呼吸停了片刻,他像是在膜拜着神明那样,看着在月光下俯视自己的少女。
“说嘛,到底要不要抱啊,你这样让我有点冷诶。”真姬嘻嘻笑着用脚背蹭了蹭少年的脸颊。
太宰和也小心地捧住真姬的脚掌,将她冰凉的身子塞回被子里。接着,他脱掉了身上的外衣,只穿着单薄的衬衫侧躺在真姬身边。
他身上很暖,比怎么都捂不热的被窝暖和多了。真姬把脑袋枕在他的肩头,舒服地叹了口气。
“不抱我,又爬我床,和也,你算盘打得真响。”
太宰和也从喉咙里发出一阵轻笑,“我想…但是现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行?”
真姬在被窝里踢了他一下,她没有多少力气,这一脚轻飘飘的,比起踹人更像在撒娇。
“嗯……等我们的旅行结束之后吧。”
“喂,我还没有答应跟你一起去旅行呢。”
“那真姬要跟我一起去么?”
太宰和也靠在枕头上,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真姬瘦弱的背脊。他合着眼睛,用带笑的语气低声絮语着。
“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真姬点点头,我们就可以立刻动身。在路上真姬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只要轻轻松松地玩就好。”
真姬仰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好呀,那就去吧。”
以中原真姬现在的身体状态,她根本不可能上得了手术台。但太宰和也将她接到了书的表层空间——伪装成异能力的【斜阳】中,交换了两人的其中一只眼睛。
在做完这件事后,两人便出发了。
在动身那天,真姬坐在太宰和也准备好的轮椅上,浑身上下裹了不知道多少层衣服。因为衣服太沉,所以压得她表情恹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