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要狼狈为奸地先行解决他。这正是羂索最大的危机来源。然而,明明很可能目的相悖,羂索无数次的挑拨离间却没能在这两人之间成功过。羂索有多么期待他们两人立刻反目成仇,现在就有多么愤恨。

而夏油杰还在那厢慢悠悠地回答他,好像他说出的也想要颠覆世界的话语完全不值一提。

“凭什么阻止你?”夏油杰像是感到了有趣一般地重复了一遍,继而一挥右手的宽大袍袖,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半秒后才转动深色的眼珠盯着他,微妙地挂着轻蔑般的笑容,“你最后的手段,是想要用天元同化全人类来实现人类的进化吧?那是行不通的。”

他轻轻巧巧地否认了羂索费尽毕生心血都在实施的计划。

羂索的眼白一瞬间就充血了。他盯着夏油杰,放慢了声音和语调,努力不让自己显得急切,声线却明显地低沉了下去:

“那你又凭什么出此言?有什么根据吗?”

“之前就说过了,就凭借我是‘选中之人’。”夏油杰回视他,用的是那个仰卧在高台上看着下面跪拜他的愚昧的教众的后脑勺的眼神,“你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我不信。”羂索冷笑着,并不相信,“‘被选中之人’?空口说谎,也要有个限度,夏油杰,除了那两个小丫头,这里没有人会信你。什么都没有,一个连躯壳都被夺走的孤魂野鬼,你以为会有谁信你?”

“信不信随你。”夏油杰的眼睛里有种堪称冷漠的怜悯,他注视着羂索,语气轻飘飘地说,“我以为你至少会信天元说的话呢,毕竟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对于你的计划。”

“天元?”羂索皱起了眉头,随即又放松了表情,轻佻地说,“那家伙活了太久,说点胡话也很正常。”

夏油杰没管他。

不管羂索表现得如何自欺欺人,黑发的诅咒师都冷淡地说了下去,那种公布真相的果决几近残酷,脸上却还是带着虚伪的笑容的。

“羂索,无论你如何欺骗自己,客观存在的事实不会随着你的意愿更改。”夏油杰眯着细长的眼眸微笑,笑意却浮于表面,完全不达到眼底,甚至还带着几分冷意,“我还以为,你比谁都清楚天元失去星浆体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毕竟,当年那件事,也有你暗中的推手在,不是吗?”

“我可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羂索哼笑一声,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算是他也明白,这样的形势之下,绝对不能承认这样的事情。

况且夏油杰肯定也只是在捕风捉影。关于星浆体的事情,他处理得很干净,就算是六眼和咒灵操使,也不可能发现的程度。

夏油杰深入了解过内情后,产生这样的猜测也是很自然的。

要是局势占优的话,羂索不介意承认他此生最得意的布局是他的手笔之一;但在夏油杰和五条悟这两个任务直接参与者在面前虎视眈眈、他自己又处于劣势的当下,羂索绝不会承认,不然难保目击了星浆体的惨死的夏油和当时濒死的六眼会不找他的麻烦。

好在夏油杰并没有在这个羂索感到危险的话题上纠缠,这让他有点惊讶。

还以为那个星浆体在他的心里也有些分量呢。羂索想。不过也很自然,不愧是心冷如石的男人,杀人后六眼男友都能当街甩掉、还杀人诛心地将“杀与不杀”的选择重新递回了五条悟手上,不得不说夏油杰的心冷硬得很。

一个普通小姑娘而已,就算是星浆体,那也是被他舍弃的东西吧。羂索自以为理解了夏油杰的想法,但还是直觉般地察觉了一丝违和感。但他没能向下细想,夏油杰接下来的话已经重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天元已经外化于天地,自然能看见比常人更多的东西。”夏油杰语出惊人,一脸平常地说着鲜为人知的咒术界的隐秘,“这一点,我也是一样的。毕竟,我是已经死去的孤魂野鬼了。”

羂索觉得他装神弄鬼,皱着眉头正要开口。

以他漫漫千年的人生经历以及对咒术的理解来看,所谓的灵魂不过是肉体情报的一部分了,怨念也只能化作咒灵。夏油杰这样留存了生前记忆和能力的情况虽然是相当罕见的特例,但也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而他之前虽然回避了那个问题的回答,却很清楚地知道天元失去星浆体后会发生什么变化。

拥有不死术式的他不与星浆体同步进行“退化”或者说“更新”的话,就会上升到脱离人类的存在形态,与天地同化。

这是咒术界比较高级的术师都知道的“常识”,但是羂索对此有更深刻的理解。

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形态的“进化”,天元会变成由纯粹的咒力构成的存在,也会失去自己的意识,化于天地之间。

纯粹咒力构成的存在,也是与咒灵相同的生存形态。

这也正是羂索盯上了夏油杰的术式的原因。直接来说,是为了控制失去星浆体之后的天元。

但是,夏油杰说他也看见了比常人更多的东西。也就是说,天元能看到的东西,他也能看见。

与天地同化的天元脱离人类,能看见的东西不必多言,自然是十分玄妙的、与世界本质和命运相关的东西。

他夏油杰凭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