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控制不住地轻微发颤,楚乔幽心中一叹,到底是富贵日子过久了,这点苦就受不住了。
很快,药被厚厚敷上一层,所幸,药膏并不难闻,是很好闻的草药味,楚乔幽只觉好像缠了很久,一圈又一圈,完成时几乎闻不太见药味。
双手被包裹着,只有手指头能够活动,楚乔幽想了想,将两手碰在一起,双手指头互相探去,纤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勾动,却怎么也够不到对方的存在。
楚乔幽
落云沉默了,她见小娘子双手笨拙地想要扣在一起,却被自己包成粽子,怎么也扣不起来,脸唰的一下红了,嗫嚅着开口:“主子”
这是不好意思了。
楚乔幽放弃去勾手指头,抬头朝着约莫是落云所在的位置笑了笑,举起被包的圆圆的手:“没事,想来是很可爱的。”
见主子并不嫌弃,落云松了一口气,红着脸退下,她去取今日的素斋。
脚步声愈来愈远,她的世界骤然一片黑暗沉寂。
雨后太阳出来,有光透过窗,慢慢爬上楚乔幽眉目如画的脸庞,流连在上,时光仿佛静谧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静坐的女子突然摸索着站起身来,抖落一身的阳光。
为了方便特殊的女客,庭院内所有盆栽都全部移走,院子里除了一片小小的竹林外,光秃秃的。
隽雅丽人手扶在门框一步一步小心地挪了出去,终于小心地站在了庭院中央。
楚乔幽抬起脸,睁着眼看天,苏州不比长安,即便入了寒露天还是暖的,她像是整个人被阳光包裹着,骨子里都晒透了,暖洋洋的。
这便是眼瞎的好处了。
楚乔幽想着,要是以往,她怎么可能睁着眼看太阳呢?必然是被那灼光刺了,忍不住眯眼,甚至不堪地洇出两条泪。
一边的竹林墙头,容色昳丽的少年翘着脚,歪坐在墙头,斜眼看着墙下晒太阳的美人。
现下风尚浓妆,所有的高门贵女只要示人都是白脸红妆的秾丽模样,楚乔幽以前也这般,粉面金钗,雍容端庄,那道纤细的脊背永远都像绷紧的弦一样,挺的直直的。
现在褪去所有浓妆和华裳,瓷白的小脸清凌凌的,倒颇有清水出芙蓉的清爽感。
失明,又默默出现在千里之外苏州的一家寺庙内,郑恒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肯定出事了。
皇家也不会迎娶一位失明的儿媳妇,她的婚事,大概是没了。
就是不知道,命能不能保住。
郑恒心想,大费周章地将她送至苏州,想来是被饶过一命。
从天堂坠落地狱,换做其他女子,早就崩溃癫狂,可她似乎,没有丝毫失意和不甘。
郑恒盯着墙下的女子出神,
楚乔幽的眼生的好,它既不上扬而带媚意,也不下垂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它只是平平的蜿蜒出去,与她整个人一样,显得从容而静婉。
此时的她隐隐带着笑,那双即便失明的剪眸干净澄澈,悠然恬静,没有任何怅怅不乐的模样,倒有几分卸去所有包袱的轻快和惬意感。
像是很平静很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郑恒有些意外,但却也觉得,楚乔幽就应该是这样啊,实在想象不出她失态狼狈的样子。
这样才是她,就像这佛堂前无声盛开的莲,风雨无论地静立着,姿态永远好看。
然后,他拧着眉看着她包成两个球状的手。
伤的这么重吗?
有些后悔,若是知道是她,他也不会
“娘子!你怎么出来了!”落云的声音将郑恒纷乱的思绪骤然拉了回来,他翻身下墙,足尖落地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曾惊扰到那对主仆。
隔着墙,小丫鬟还在说:“您在这干吗呀?”
楚乔幽含笑的声音从墙的那头传来:“没什么,我就想晒晒眼睛。”
晒晒眼睛?
郑恒莞尔,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那丫鬟似乎也是一噎,停了片刻,才细细叮嘱:“娘子您以后要是想出门,奴婢陪您一起,可千万别再自己出来了,太危险。”
楚乔幽应下,说了句好。
乖乖的。
郑恒轻笑,旋即又阴了脸
那个逾矩的婢子算什么,竟然管到了主子头上指指点点的,楚乔幽失了眼也蒙了心不成,任凭婢女爬到自己头上说教!
正想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子又开口了:“本想着娘子您受伤了,得好生补一补,就去厨房问了问,结果厨子说寺庙内不得杀生。”
落云的语气有些愁。
楚乔幽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无事,小伤而已,寺庙内的素斋很可口,我还没吃够呢。”
她无所谓的样子,落云却没办法高兴起来,耷拉着眉头,说:“娘子,要不,我们还是回乔府吧,老夫人那么疼你,不会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