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郑郎君来了,”机灵的博士小二迎了上来,极快瞥了一眼他身侧的楚乔幽,不敢多看,
“郎君之前吩咐定的包间就在楼上,郎君,这位娘子,请!”
他麻溜地躬身在前引路。
郑恒小心扶她上楼梯,解释:“之前瞧着天气不错,本想带你去船舫游湖,却没想到今日下雨,却是不行了。”
天寒,水寒,男子倒是无妨,对女子可就不太好了。
楚乔幽手稳稳搭在他手上,闻言笑道:“无妨,去哪都好。”
前方的年轻博士打了个激灵,脚下更快了。
包间内烘的干燥温暖,窗户呀开一点透风,屋内竖着竹编的屏风,一面墙上挂着几副寒竹图。
郑恒扶她坐下:“天福楼的腊八粥素有名气,待会儿可以尝尝。”
楚乔幽敞开了点披风,应道:“好啊。”
郑恒笑着招呼了一下门外的祥泰,祥泰得令笑眯眯转身下楼。
“怎么了?”楚乔幽笑问。
桌上燃着的小茶炉咕咕冒着热气,郑恒正将它挪到一边去,闻言抬眸:“今儿不是过节吗?得有礼物才行。”
腊八勉强算个不大不小的节日吧。。
但是
“你这话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楚乔幽,眉眼带笑:“我可没准备礼物给你。”
“您赏光,对鄙人就是最大的礼物了。”郑恒俏皮地学着听过的场面话。
惹来对面娘子失笑。
不久,门外传来动静,祥泰很快回来。
楚乔幽有些好奇,他会送她什么。
祥泰推开门,手中小心翼翼捧着一把古琴。
黑漆面,伏羲式,形体流畅,看着古朴而名贵。
“是琴。”郑恒笑道。
他将琴放在桌上:“试试?”
楚乔幽有些惊喜和意外,呆呆抚上琴,手指轻轻一勾,琴音浑圆温润,像是佛前的一声铮鸣,万物都归于宁静祥和。
是一把绝好的琴。
楚乔幽道:“这、太贵重了。”
郑恒:“你喜欢就好,”
他顿了顿,看着对面笑意晏晏的女子,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嘭
楼下传来一阵巨响,像是有人怒砸了许多瓷碗,这响动打断了郑恒要说的话。
随即,有带着酒意声音在楼下炸开:“我就说怎么了!我就说怎么了!我怕他郑家?!”
又友人低低地劝:“干什么呢?别说了,坐下吧。”
那人似乎恼怒地很,扯着大嗓门:“你们怕什么?一群怂货!那郑伯常还只怕不知道在那个娘们肚皮上呢丢人现眼的玩意,我不怕,就算他到我眼前,爷也照骂不误!败坏门风,咱们郑刺史,我告诉你,有他这么个阿弟,耻辱啊!”
说着后面,咬牙切齿,似是为郑刺史愤愤不平。
郑恒的脸倏然阴沉,眸中黑云翻滚,他轻“呵”了一声,霍然起身
“在这边等我。”他说着,如开刃的刀一般,带起道道寒风朝楼下走去。
祥泰早就怒目,撸起袖子了!
见郎君出来,赶忙气势汹汹跟在郎君身边。
楼下,
酒坛破碎一地,杜康味道散了满大厅。
桌边的客人对着角落那一桌指指点点的,拧着眉看着发酒疯的人。
喝醉酒的人年岁大约双十出头,披头散发,状若癫狂,脸和脖子红成一片,双眼暴起,正撕扯着来拉他的博士和友人,
“走开,滚!”他吼道。
旁边,他友人一脸苦笑,没想到平日低调谦和的友人喝醉酒这般口无遮拦,性子鲁莽。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身侧如风般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还没待他看清,来人啪的一脚,
方才还叫嚣猛莽的醉客唰的一下,整个身体飞起,而后重重跌在地上
“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
楚乔幽在房内听到楼下的动静,蹙了蹙眉,从座位站起,朝门外走去,
彼一出门,楼下的喧嚣更加清晰,楚乔幽正欲下楼,身侧房间也传来开门声
“表妹!”
熟悉的声音。
楚乔幽脚步顿住,缓缓转身。
一身穿青袍绣竹的男子正惊喜看着眼前的女子。
他三步并两步:“表妹,真的是你!”
楚乔幽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酒味,浓烈的酒味。
孙宜修满眼激动地看着楚乔幽,是,是表妹没错。
自楚乔幽出事后,他就想去找她。
但那时形势正处于风口浪尖,他又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就拖到了现在。
时近年关,他终于在舅舅口中得知了表妹去处,心中难捱,于是告假一路风雪到了苏州。
天可怜见,他方才到苏州,友人为他接风设宴,就在天福楼,他就与她不期而遇。
这大抵就是缘分吧。
孙宜修心头火热,眼中含有水光,看着多月不见的表妹,心绪激荡。
楚乔幽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这是她近段时间第一次接触到从长安来的故人。
他,许会带来,长安的音信。
“表妹,你这些日子,可还好,”
孙宜修怔怔看着她,问道,眼尾带着一抹红色。
楼下,物什砸落的声音和人的嚎叫声尤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