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残霞,灯火初上。
阿萝没出来吃晚饭。
自她躲进房中后,就没出来过。
对此,欧阳克笑的耐人寻味:“就让她缩回壳中待一会儿吧,柳春,晚些时候,送点吃食去她房内。”
柳春笑着应是,云夏扒着饭碗,吃的不大高兴。
那阿萝在干什么呢?
她正躺在床榻上,睁眼无神地看着床顶,头发乱成鸡窝,衣裳也是翻滚过的痕迹。
小手一下一下地抠着被褥。经过长时间的挣扎,她不得不沉痛认识到
自己竟是一名见色起意,满脑思想的女流氓!
阿萝不可置信,阿萝无地自容。
阿萝辩无可辩,阿萝放弃挣扎。
啊,好烦!
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颓唐从床上一个鱼打挺坐起。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觉已快要入夜。
她不大想出去,不想看到他的脸,不想与他同处一片空气之中,不想再乱了心神。
他并非良人,
她很清楚。
所以,曹阿萝,控制好自己。
阿萝拿起桌边的水壶,就这么对着壶嘴梦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干燥烦乱的食道,为她躁动的心添几抹清醒的凉意。
“笃笃笃”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敲门声。
柳春的声音温柔:“阿萝,你在吗?”
“在!”阿萝脆声应了一句,趿拉着鞋子去开门。
柳春双手抱着一个托盘,小馄饨胖滚滚的引诱着味蕾。
她靠在门框边,见阿萝开了门,碧绿的眼波调侃着她:“怎的,都不愿出门吃饭了?”
阿萝接过她手中托盘,先谢了一句,转身回屋,将吃食放在桌上:“哪有。”
她眸光微动,掩饰着。
柳春后脚跟了进来,坐在桌边撑着下巴看她,也不说破。
馄饨刚刚出锅,热气弥漫成淡淡的水雾,阿萝猛地吹了吹滚烫的汤水,不敢去看旁边柳春,就这么埋头吃着。
新鲜的虾仁馄饨鲜甜可口,汤汁明透,咬下一口唇齿生香,温胃润肠。
许是因为烫,不一会儿,阿萝花瓣似的唇红了一圈,殷殷似血,额间有热汗沁出,显得生动迷人。
像一株盛开极艳的海棠,青涩,惑人,尤含露珠。
叫人心软。
柳春看着,忽的开口:“阿萝,虽是交浅言深,但我仍然想和你说一句。”
阿萝停下手中动作,颊边鼓鼓,顿了一下,才加速吞下,然后道:“柳春姐,你说。”
柳春望进她一双清澈灵动的明眸中,似是思量许久,终叹了一口气说道:“对于公子,切记,只谈风月,不谈情爱。”
否则,会受伤的。
阿萝抿嘴一僵,倏然笑道:“柳春姐,你在说什么?我和欧阳少主,只是雇佣关系,待你们离开大散关,我领了酬劳,此生便再也不见。”
又何谈风月?更遑论情爱?阿萝按下心底纷乱的情绪,冷静回答。
柳春心道,傻孩子,这岂是你能决定的?她看见阿萝放在碗边僵硬的手指,碗边还烫着,手指这么搭着,像是不知温度,出卖了主人心底最深的情绪。
她伸手将素白的手指拿下:“烫。”
手心的指尖一顿,尤带着灼热的温度。
柳春继续温声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一句而已,”柳春眸色微变,嗓音变得低沉沙哑:“公子对人人都好,也就是说,他对人人都冷漠。”
只开欲关,不开情窍,
所以,别飞蛾扑火,否则,结局定然是绝望焚烬。
阿萝闻言,沉默了很久,汤水不再冒着缈缈热气,额间的汗也渐渐风干,低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春轻叹了一声,将桌上的碗筷端走:“只是这么一说,好了,早点休息吧。”
她离开了,阿萝心里却总是像坠着什么东西般,彻夜难眠。
第二日,她开始躲着他。
很明显,远远看见那白色的衣角她便拐了弯,错开相遇。
连一向粗神经的落秋都注意到了,问柳春:“阿萝怎么了?”
柳春弹了一下她脑门:“不该管的别管。”
落秋哦了一声,自顾自练功去了。
欧阳克自然也清楚,于是他唤来柳春,叫阿萝去凉亭找他。
收到通知的阿萝想了想,这么躲着也不是事,毕竟是自己雇主,自己的行为太过幼稚,于是深吸一口气,整整衣袖,抬腿就朝凉亭那边去了。
他今日穿了一件天水碧色宋衣,广袖对襟,外层拢了一层同色的轻纱,去了金饰发冠改成飘飘欲仙的发带,看着尤为温润带有书生气。
亭内摆了一张台案,他此刻,悬腕正身,提笔含墨,墨发合着发带倾泻下来,他的神情无比专注,正在纸上写些什么。
阿萝的脚步顿时缓慢了起来,怕会惊动他,步子迈的格外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