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在先帝儿子中排行第三,太后好久未曾这样叫过他。她伸出手来握住他的,垂眼看去,阿娘那双记忆里柔软细腻的手,现在枯瘦干燥,白皙的手背上斑点隐隐。
阿娘也老了。
太后凄厉呜咽,“我不服。拿命拿鲜血换来的太平日子,到头来却被一个小娘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圣上鼻子酸涩,他低低的说道:“阿娘,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命,那些都是大周的官。”
太后捂住脸呜呜痛哭起来,好一阵后她才喃喃的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招了报应。”
她低低笑起来,那笑声却比哭还让圣上难受。
“许冲没了。”
圣上震惊的看着太后,她失神的看着窗外,“他伤后失去心智,丫环婆子一个没看住,他偷跑去院子里,一头磕在假山尖石上,就这么去了。你舅舅当即晕死过去,你舅母也去了半条命。也许,这就是许家受了诅咒,得到了报应吧。”
圣上苦涩难言,半晌后说道:“母后,会好的,这事,就这么过去吧。你好好歇息,我随后再来看你。”
和舫坐在书房里的案几前,听着初一禀报的消息,手指紧抠住案几。
许冲这一去,圣上大半是要保住许家了。
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久久无法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程惜惜的一颦一笑就在他眼前跳动。
程惜惜,你肯定还在人世,可是,你在哪里?
外面下雪了,你与你的肥狗,可否有地方避寒?
天空的云低得仿佛在人头上流淌,刺骨的风呼呼刮过。
荒芜人烟的路尽头,一匹棕色瘦马背上,驮着两团裹得紧紧的黑点疾驰而来。
“程怜怜,不行了,你真是太肥啦,我再也背不动你了。”
“砖块砖块,你是不是也累了?唉你忍忍好不好,我们到了前面的镇子就歇一歇,我给你买好多好吃的糖块,不给程怜怜那条肥狗吃。”
瘦马嘴里直呼呼喘息,连续在寒风中奔波,就歇了小半个时辰,早已精疲力竭。
程惜惜将头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前面放着一个小包袱,肩上背着个竹筐,程怜怜卷缩在框里,竹筐被油布遮挡住。
一路疾驰颠簸,它早已按奈不住,挣扎着爬起来,双脚搭在程惜惜背上呜呜直叫唤。
“程怜怜,你再叫我就把你煮来吃了。要是不带你这条肥狗,我可以带走多少值钱的衣衫珠宝啊。再说你这么肥,人一见你就记住你了,那我岂不是倒霉透顶?好不容易从那老妖婆手里逃出来,要是再被抓回去,那得多倒霉。”
程惜惜一会骂程怜怜,一会痛心自己的银子,一会再诅咒太后娘娘,拣着偏僻的地方打尖歇息,起早摸黑往临安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