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指着案几上的长枕头说道:“这是在岸边发现的,她游到长江南岸了,长江也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尸体,可见她并无性命之忧,我会找到她的。”
曹淑说道:“听说老畜牲和小畜牲被王敦杀了。”
王悦低声道:“是我动的手,驸马替我扛下了责任。”
曹淑此时疲倦、愤怒、悲痛、提心吊胆、失望和希望交织,情绪被推到最高处,突破了理智,说道:“杀得好!敢欺负我女儿,统统去死!”
王悦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母亲,你在说什么?”
曹淑也是一夜未睡,连夜赶到武昌,她本以为王悦已经救出了清河,却没想到清河被王澄父子算计,被逼跳江,至今消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半生的希望、半生的计划、八王之乱几经斡旋、南渡之路凶险至极,好不容易即将逃到江南,却把女儿弄丢了。
尤其是看到全须全尾的王悦,想到历经磨难、即将到达安全的地方却功亏一篑的女儿,曹淑的情绪几经崩溃,她瘫坐在地,抱着可能是清河逃生的枕头,期待能够从上面闻到女儿的气息,“对不起,我的女儿,是我自作主张,一念之差,改变了你的人生。”
“你本来不需经受这一切痛苦和折磨,你本来是世家长子嫡出嫡孙的嫡长女,血统清贵无比,就凭你的出身,本该早就待在江南安全之地,将来配得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你的姓氏出身会让你一生顺遂。”
王悦简直不敢相信,“母亲,清河是你女儿,那么我是谁?”
曹淑看着王悦落泪,“清河替你扛下来前半生所有的苦难和危险,没有清河,你早就死了有一百回了。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为什么我从小就要你帮着她、让着她、无论遇到何事,都要支持保护清河吗?其实这十五年来,你对她付出那么多,表面上看,是你一直为她付出,实际上,尚不及她为你付出的九牛一毛!”
曹淑扔下枕头,抓住王悦的手,崩溃的她形同疯癫,“先是我在荆州刺史府里把她弄丢了。然后在江州长江上,你也把她弄丢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是我对不起她,为什么老天不惩罚我,总是伤害她?一次又一次的!”
前面王悦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了后面那句“清河替你扛下来前半生所有的苦难和危险”时,过去一幕幕在脑子里闪现,连在一起,全部指向一个他难以面对的真相。
他出众的相貌,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他从小被母亲抱到宫廷,和清河在一起,就像龙凤胎似的形影不离,一起长大,羊皇后对他爱不释手;羊皇后赠他蔡文姬的手造古琴;母亲总是说对清河好好的、总是撮合他和清河,制造各种亲近的机会;母亲一次又一次的违抗夫命、违抗族里的命令,一定留在洛阳、要他非清河不娶;惠帝临死前突然抓住他的手……
原来如此!
王悦就像被抽离了灵魂,任由曹淑又抱又哭,就像曹淑说的那样,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清河付出太多了,他的人生几乎是围绕着她转的,为了她,或者是为了爱情,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付出远远高于清河对他的付出。
他以为自己作为一个男人,要保护清河、娶到清河,无论付出什么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