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了想,最终也只能苦笑:“臣家中诸儿,大约最重的是夫人所出长子,然要说喜爱与否,这却说不上了。”
嫡长子当然不同,日后要继承家业、肩挑门楣的!再者说了,当初等到嫡长子出生,这才有了第一次做父亲的感觉,多少也有些切实的父子之情吧。
刘启大约也是预料到了,脸上神情并没有因为这个令人吃惊的回答而有分毫变化。
就当世的人看来,父子之情、骨肉至亲,怎么可能这样‘平淡’!但让此时的贵族之家的家长来说,若都说真心话,十个里头有八个都是这样的。
“朕原本同窦婴你一样的。”说到这里,刘启忍不住摸了摸陈嫣寄回来的书信。这些东西最近他都是放在床头的,就算已经烂熟于心了,还是时不时地要拿出来看一看,“直到抚养了阿嫣,才知道做父亲的感受。”
听到天子提起陈嫣,窦婴这才恍然…如果是和阿嫣有关,那么天子的一切反常就说得通了。
“做父亲的人,总是希望能看顾孩子的,最好能看顾一辈子…再长大,也是自己的孩儿。”刘启再次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当中,语气飘忽道:“更何况阿嫣还这么小…她还是个女孩子,朕如何能够安心!”
窦婴看到天子眼中似乎闪了闪,再也不敢看,立刻低下头了。
“所以朕才说羡慕你们这些人,还能再活十年二十年…朕若是还能再活十年、不再活八年也是好的,至少能看着阿嫣出嫁。再不然五年三年的,可以看着阿嫣长大一点点,也能安心一些啊!”说到这里,天子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笑意,有的只是一个父亲的椎心泣血。
于是每一个字都染上了血色鲜红。
窦婴本不是一个太过关心儿女的人,这个时候也心中发酸。如天子这样的人,他们一生中确实拥有很多很多,足够让世界上所有人羡慕。但在无比接近皇家的窦婴看来,天子也是近乎一无所有的那个人。
天子,称孤道寡,所以叫寡人!
这种事在生命走到终点的时候才更加明显,因为人这一生生来离去的时候都是赤条条的,什么外物都带不来,拿不走。想来想去,人生的最后一刻,能够陪伴一个人的也就是一点儿记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