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肤很白,在日光的映照下,甚至有些苍白了,那眉目却十分英俊,带着未褪却的、干净的少年感,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双薄唇,又将那几分少年感压住了,整个人变得不近人情起来,加上宽袖长衣,又衬出了一丝孤傲。他不曾转头四望,一直朝前看着,似是无比专注,眼神里却有几分出世的漠然。
太久不见,陆暄竟一时看呆了,直到身旁的武官拍了她一下,才慌慌低下头。
就算在心里想象过无数次重逢,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表面的平静下还是惊涛骇浪。陆暄闭上眼,竭力平复心跳。奇怪的是,离的这么近、这么近,漫长的思念竟变本加厉地席卷而至,令人无法抵御。
“长高了。”陆暄心想。
她又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他。记忆里那个不爱说话,笑起来却带着酒窝的男孩一点、一点黯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在高台旁站定,目送兄长登上台阶后,抬眼远望的人。
是大尧的齐王。
第6章 冠礼射柳再逢君(三)
长安小时候便喜欢坐在将军府后园的亭子里,不论是读书还是练字,一待就是一上午。而陆暄习惯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她打着哈欠、磨磨蹭蹭地穿过庭院时,常看见长安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远处。那个年纪的陆暄实在理解不了小男孩的伤春悲秋,解决办法简单粗暴,就是抓着他一道出门鬼混,浪到太阳落山再哼着小曲儿回来。
“冠者,礼之始,王教之本……”
那时候陆炀说,长安从前吃了很多苦,做姐姐的要多照顾他一些。但陆暄天生没长“照顾人”这根筋,长安倒是因为跟着她,常常莫名其妙地卷入群架,带着半身青紫“荣归”,一年半载过去,身手都变好了——是扔石子、打弹弓、逃跑的身手。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天潢贵胄,总归要回到原来的位置。陆暄心道。少时不知是好是坏的缘分,早就终结于那场离别了。
念祝辞的礼官长着一张喜庆的圆脸,偏偏在这种场合下极其郑重、一字一字地拖着音,平添了几分滑稽之感。贤王接过皇帝手中的七梁冠,陆暄远远看着,却不自觉地代入了长安的面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长安戴着,应当更好看的。”
她随即嫌弃地捶了自己一下——这简直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三进”之礼后,乐音又起,贤王朝皇帝跪拜,与众臣再相互行礼,便到了冠礼的尾声。散场之时,风吹旗展,百官也都面带笑意,离洛衡十步之内的都会再道句“恭喜”。陆暄伸了伸胳膊,刚要顺着人群离开,就被叫住了。
“陆将军莫急,”林庚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还有射柳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