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的腿,是真没问题了,十天之后,家里请来的那位名医点头,说她已经好了。
过了几日,是玲珑祖母的忌辰,一家都去长秋寺为老夫人点佛灯祈福。
原本沈氏是打算把玲珑留在家里的,但玲珑既然腿脚好了,那就一块带去。也好让女儿出去散心。
此刻北朝和南朝皆崇尚佛教,南朝有四百八十寺,北朝也是遍地佛寺。尤其在洛阳,几乎到处都是佛寺。那些佛寺,与其说是僧人修道,和让善男信女拜佛的场所,倒不如说是个可以玩乐的地方好些。
苏远夫妇带着一家子女给已故的老夫人点灯上香,苏远在尚书省担任要职,还有爵位。给亡母做的法事也是排面很大。
玲珑不耐烦老是跪着,她双手合十,感觉到腿脚有些不适,在団蒲上动了动。这轻微的动作被前头的沈氏察觉,沈氏和身边的青鸾说了几句,青鸾过来,“九娘子到别处歇歇。”
玲珑求之不得,溜之大吉。
她和已故的祖母关系并不好,往年也是不来的。今年只不过是在家里闷着了,想要出来走走而已。
这里是和前面的大雄宝殿隔开的,前面是专门给善男信女烧香拜佛的。但是贵人们所用的地方,格外和前面分离开来。而且没多少人来。清净幽深。
玲珑除了院门,漫无目的的一顿乱走,她百无聊赖的看着附近的风景。佛寺里的风景,勉强算是清雅点,但也十分有限,在洛阳这个地方,想要超脱红尘之外,简直不可能。
她一个回眸,就看到了一个青衣道袍的青年从道路的另一头走来。
“道长?”他的道袍和身后僧人的僧衣简直格格不入,想叫人认错都难。
他早已经看过来了,在她注意到他之前,他就看到了她。
玲珑几步过来,“道长也在这里?”言语里是完全遮掩不住的欣喜,元泓看了她几眼,她眉目里是和书信里完全不一样的热烈。
他生冷的眉眼也柔和了稍许。看了一眼身后的僧人,僧人悄悄退下。
玲珑抓住他的袖子,“道长怎么会在这?”
眼前的男子修道,而这里是佛寺。佛道不说对立,但彼此之间,隔阂还是有的。他怎么会在这儿?
“过来问些事。”
玲珑不知道道士过来问和尚有什么事。
“那事办妥了吗?要是还没办好,那我就先……”玲珑说着,就要抽身离去。
她正要动身,他却已经伸手出来。一把扣在她的手腕上,将她拉近。他遵循内心本意,扣在手腕的手掌宽厚有力,蕴含她绝对不可能抵御的力道。
玲珑整个都几乎撞到他的怀里来,她险些摔倒,他另一只手在她的手臂上扶住。
玲珑站定,她面上还留着之前被他拉住的惊吓,不过她落到他的怀里的时候,她扬起头来,一双杏眼里,满满都是他的身影。
“道长,想我没有?”她脸颊上的惊吓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狐狸一样的狡黠。
元泓捧着手上这薄薄一张纸。纸上字迹娟秀,寥寥数语,简单的说自己眼下伤势愈合的不错,另外问他是否安好。
言语平淡,完全不见任何缱绻之处。好像真的和老友来信似得。
每个字都被他看遍了之后,元泓最终把手里的信纸折了两折,放在袖里。他垂眼看了一眼脚边的狸猫,之前他觉得这只狸猫和她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现在看来,分明还是像到了极点。
他伸手过去,在狸猫的脊背上摸了两下,那只狸猫心高气傲,除去在玲珑面前乖巧万分,在他面前,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元泓从来没有见过玲珑在他跟前高高在上神情倨傲的样子,她对着他,总是笑的甜甜的,甜美里夹杂着狐狸一样的狡黠。
明艳而夺目。
可现在看到她送来的书信,言语疏离冷淡,完全没有之前的亲近感。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管是对着她,还是请外家和苏家对接,都从来没有透露过半分。
可真的要疏远,为何还要亲弟弟来给他送信,直接送到贺若家,不管是面上还是内里的功夫,都做的好。
元泓闭上眼,心中起了波澜。对着她,几乎这么多年的情绪都一股脑全都发给她了。
“郎君?”外面传来了楼璨的声音,元泓让人进来。
楼璨一进来,就察觉到元泓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楼璨早就发觉了,自从那位小娘子回家之后,他就没怎么见过元泓心情好过。之前的元泓如同一处冷泉,不管外面冷暖,他依然半点不变,似乎不管外面如何,和他一概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似乎沾染了些烟火气,有了人的七情六欲。
瞧在眼里,不再和那些佛像似得,像个人了。
楼璨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有事?”元泓开口问。
楼璨点头,“郎主的六十大寿就要到了,郎主遣小人过来,问郎君回不回去。”
“外祖父寿辰,自然是要回去的。”
楼璨欣喜的笑,郎君都好长一段时日没有回洛阳了,前段时日,郎主要郎君回洛阳,商议前程,郎君都借故不去。这次愿意回洛阳,简直是喜出望外。
“对了,那个小娘子……”楼璨开口,“小人去打听了,她腿伤好的也快差不多了。”
这话原本是想要讨他喜欢,没想到听到他的话,面前的青年脸色反而有几分恼怒。
没错,楼璨没有看错,就是恼怒。
“我没有问她。”元泓开口,言语极其冷淡,只是眉宇间,还是流露出一丝恼怒。
楼璨摸不着头脑,但见状立刻闭嘴。
元泓一动,贴在胸口的信纸在他衣襟上一磨,提醒他之前她还令亲弟送信过来。他扭头过去。
苏昙回家之后,直接就去了玲珑那儿,“阿姊交付给我的事都做了。”
玲珑喜上眉梢,“那他说甚么没有?”
苏昙摇摇头。
玲珑顿时有些失望,不过想起元泓的脾性,也就释然了。
“阿姊,”苏昙突然变的吞吞吐吐起来。
玲珑不耐烦,让他有话就说,苏昙这才开口,“阿姊是不是对他……”
玲珑自幼开始,相貌出众,不少贵族子弟对她倾心不已。自然少不了各种献殷勤的。此刻风气开放,女子骑马射箭,可放肆在外骑马驰骋。自然也不会拘束着男女往来。苏昙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有多少男子对玲珑大献殷勤。
玲珑对男子的态度,很冷淡,甚至有几分看猴戏的味道。还
像这样还让他去给人送信的,还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