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对组织没有归属感,相反还有些排斥组织,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说过‘早知道就不来了’、‘讨厌这里’、‘好想离开’之类的话,现在又救了hiro,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是卧底。”
说完这句话,降谷零彻底轻松了下来,看向青森萤,笑着说道:“很惊讶吗?我记得你说过,感觉我不像组织的人,更像是警察。”
???!
波本竟然是卧底!这么可恶的家伙,不肯带她逃跑,在背后骂hiro的家伙,他竟然是卧底!
还不等少女从巨大的震惊
中缓过来,狗狗就又带回来了一个人。
大哥……
青森萤慢吞吞地挪过去,刚打算看看大哥有没有哪里中枪,就看见波本掏出木仓,抵上了大哥的膝盖。
对上青森萤震惊又恐惧的眼神,降谷零轻轻皱眉,安抚道:“别怕,很快他就会丧失行动能力……”
“你走开……”出乎他预料的,少女打断他的话,用力锤开了他的枪口。
怔愣之间,降谷零看见她把琴酒抱进怀里,小脸紧紧绷着,警惕又怀疑地瞪着他,像是一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
“hiro?”降谷零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幼驯染,糖酒不是救了hiro,又和他一起逃离了组织吗?现在怎么会是一副要保护琴酒的样子?
“就是你看见的这样。”诸伏景光笑了笑,有点无奈:“嗯,对我们而言,琴酒是个十恶不赦,死不足惜的坏人,对她而言,那家伙是她最重要的搭档。”
“哦……”降谷零稍微理解了一点,轻轻挑眉,看向她:“糖酒,你知道的,组织一年要害死多少人,而琴酒,他是组织的高层人员。我们逮捕他,不是出于私人恩怨,而是为了被组织害死的,和即将被组织害死的所有无辜的人。”
“刚刚出生的婴儿,还来不及学会说话就死在了他的枪下,即将分娩的孕妇,和丈夫一起死在医院里,身份暴露的卧底,和不小心喊出他名字的母亲……这些人,只是死在琴酒枪口下的百分之一,糖酒,这样的人,你还要保护他吗?”
审讯课程上有专门的心理学,而降谷零是以警校第一的成绩毕业。
“如果琴酒不被逮捕,如果他回到组织,或者逃脱,接下来,死在他枪口下的每一个人,都是你间接导致的。”
他冷冷地说道,在青森萤的眼里,就好像一个审判的神明。
在少女愣神之间,降谷零接过诸伏景光递来的绳索和手铐,将琴酒拷了起来。
“……”青森萤呆呆低头看,这是她的大哥,她的搭档,他从来没有对不起她,但是他杀了好多人,好多好人,无辜的人,她亲眼见过的,那些人有多么可怜。
她好喜欢理子,不想理子死掉,但是杰说,如果理子活下来,会害死好多无辜的人。
现在大哥也是这样,她可以现在把大哥带走,但是之后呢?
如果大哥之后再杀人,那些人,是不是
都是被自己害死的?
为什么总要她遇见这样的事?为什么总要她做这样的选择?
“你们会判大哥死刑吗?”青森萤慢吞吞地问道。
“不会。”降谷零顿了顿,接着说道:“他对组织很重要,可能是击垮组织的关键,如果他做出足够的贡献,像他这样的人才,官方会十分珍惜。”
珍惜……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刚刚在雪洞里,大哥还没回来的时候,波本和hiro说的话。
他们也说,说官方会珍惜琴酒这样的人才,不会轻易处死他,带着遗憾的口吻说。
他们还说了别的事情,那时候她听见了,耳朵听见了,只是心太害怕了,所以不敢去听。
“哈……”她看向不远处的诸伏景光:“大哥,和波本,是你,是你叫他们过来的吗?”
她用绝望的、带着一点恨意的目光看着他:“是你用麻醉针扎我,拍了我昏迷时候的照片,在京都、联系了官方,把组织在京都的据点摧毁了,然后用照片威胁大哥过来,刚刚,也是你,是你故意的,故意要在快吃螃蟹的时候出来,故意露出那种表情,让我跟上来,因为你知道我怕你死掉,你知道波本可以说服我,你知道,你全都知道对不对!”
诸伏景光心都被她这样的目光击碎了,他张了张口,想要否认,但又不知道从何否认。
她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他只是不确定,如果琴酒和他必须要死一个,他不确定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会选择谁。
所以他把zero也叫过来了,那时候即使他死掉,zero也可以把琴酒带回去,这是最圆满的结局。
“hiro……”她哭得伤心极了,捂着脸谁也不敢看:“昨天从诊所出来,你说你要去取钱,就是那个时候……我在、十米之外,等你,我好高兴,因为hiro快好了,我看着天上的太阳,好高兴,想吃螃蟹。但是你在骗我,你在想,怎么利用我这个笨蛋,怎么利用我把大哥叫过来。”
“我是笨蛋、是笨蛋……所以你们都骗我,苏格兰、波本,你们都骗我,是卧底,大哥问我的时候,我说不可能,你们……呜、我和你说过的,大哥、他会难过的,会难过的,他也会难过的……”
她语无伦次地哭着,到后面渐渐说不出来话,蜷缩在地上,一副完全碎掉了的模样。
她这副样子把他们都吓坏了,下意识朝她走过来,可是他们一有动作,少女惊慌失措地往后面躲,满脸恐惧地看着他们。
“糖酒。”降谷零缓了缓,尽力用最轻、最温和的声音说道:“你知道的,不仅是在日本,组织对于世界而言,都像是一颗毒瘤,能够将其拔去,拯救无数人的生命,你不感到高兴吗?”
“高兴。”青森萤现在害怕波本,怕极了,她知道波本是好人,正义站在他的那边,善良的好孩子也应该站在他的那一边。
她抱住自己,努力让自己笑起来:“我高兴……我是好孩子,我会高兴的。你不要过来了,也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做什么的,什么也不会做,会乖乖看着你们把大哥带走,呜……”
她的脑中浮现出这一年多的记忆,她看见了抱住大哥的自己,看见了朝她笑的波本,看见了给她弹吉他的苏格兰,看见了在壁炉旁醒过来,做完心理建设以后,去向hiro道谢的自己,看见了站在阳光底下,满脸笑意,乖乖等待的自己,看见了盯着篝火,期待着烤红薯的,一无所知的笨蛋。
这一年多,她有没有哪一天不活在欺骗里,这一年多,她有没有哪一天,没有听见谎言?
有的。在法国的那些天,整整四个月,她没有被欺骗,大哥从来不对她说谎。
可是她的大哥,她的搭档,她曾经最依赖最重要的人,在她救了苏格兰以后,把她从审讯室带出去,在她和苏格兰一起失踪以后,还愿意过来找她的人……现在就因为自己,因为她把卧底当成了好朋友,正被捆着,他们说要朝大哥的关节开枪,因为要防止他接下来还有行动能力。
自己没有理由阻止他们,因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死在大哥枪口之下的人。那些人太多了,多到叫她想起来就满心愧疚,她在乎的是一个魔鬼,一个枪口下堆满生命的魔鬼。
可是……
大哥会痛的啊。
他会难过的,他也会难过的啊。
怎么办?
无助的时候,绝望的时候……“惠。”
像是被生生折断翅膀的幼鸟那样,少女跪下来,撑着自己的胸口,发出绝望的鸣泣声:“惠、惠、惠……”
一声一声,她不停地呼唤,像是啼血的夜莺。
她在叫:“惠、惠、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