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等珀尔来到巴黎的那一天。
九月底,泰晤士河畔,第一片枫叶变红了。
秋天来临,雾气渐深。
伦敦告别了夏日喧嚣,在社交季结束后,整座城市安静下来,被笼罩上一层灰色的黄红滤镜。
照片里,这样的伦敦美得极具令人心醉的诗意。
现实中,珀尔觉得肺部功能受到了更大的挑战。
如今,人们尚未普遍认识到雾霾对身体健康的影响,没有察觉越来越浓的大雾会成为健康杀手。
珀尔却是清楚其中危害,向研究组提交了人偶发展史的报告,确认无需继续修改后,立刻渡过英吉利海峡去了隔壁法国。
计划中,《机械乐园》的书写是下阶段工作内容,写书不限于哪座城市。
尽管巴黎在经过城市大改造之前,它的塞纳河不比伦敦泰晤士洁净,可胜在这座城弥散的是食物芳香,而不是刺鼻的浓雾。
前往一座城,不一定仅仅出于健康考虑。
城市环境与氛围挺重要,也因为巴黎有一个让她手痒的人。
七月中旬,回到巴黎的伯爵,终于用对驱蚊液而不再被蚊子偏爱。
没有被蚊虫叮咬苦恼,他就心情甚好地频频从巴黎往伦敦寄信。
珀尔总计收到了二十九封信,平均每周三封,每一封都是在嘲讽她。
上帝保佑可怜的兰茨先生,居然呆在美味贫瘠的伦敦,又是没吃好的一天。
瞧一瞧,看一看,巴黎就不同了,有各种各样的美食餐厅。
英吉利海峡那一头的朋友,为安抚你受伤的胃,那就随信说些巴黎权贵们发生的奇葩新闻,愿你捧腹大笑,保持肠胃健康。
珀尔读着这些信,充分感觉到什么叫做欢乐的折磨。
欢乐,是奇葩八卦令人捧腹;折磨,是巴黎特色餐厅全部去不了。
为此,她特意调整的读信时间,没有在收到信的第一时间观看,而是放到了晚餐后。
吃饱了读信,至少不会被美食描写诱惑到立刻辞职退出编纂组,只为前往巴黎的餐厅。
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淡定一些,哪怕有英国食物作为对照组,但不至于让人披星戴月赶往法国。最多就是买最早的船票,刚好赶上新一天的早餐。
九月底,香榭丽舍大街,基督山伯爵府邸。
花园内,用一杯暖胃咖啡的时间,欣赏一片泛黄梧桐叶从枝头飘落。
珀尔悠闲地目送枯叶缓缓坠地。
相隔一张咖啡桌。
爱德蒙无心欣赏花园风景,而是若有似无地偷瞄对座之人。
昨天,珀尔终于来到巴黎。
其中是有自己的因素吧?是不是二十九封信起了作用,成功用美食轰炸法把人引诱到巴黎来了?
爱德蒙表面若无其事,仿佛不甚在意兰茨先生究竟因何而来。漫不经心的样子,好似费尽心思写信勾引人来的事与他毫无关联。
这会,提问还带上调侃。
“您来巴黎,准备留几天?我当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您一番。可惜人就一只胃,食量有限就必有取舍。
想来也是痛苦,由奢入俭难,吃了几天巴黎的美味却要继续被伦敦平庸的食物所包围。兰茨先生,真是难为您了。”
珀尔收回了目送落叶离世的目光,抬头直视口不对心的伯爵。
这家伙书信轰炸她,用快递美食引诱她,现在竟然敢故作无事发生地调侃她!
沉默着,她以极为平静的眼神,从这家伙的头顶发丝开始打量。
在秋光中,伯爵的乌黑头发被镀上一层金光,越发映照出他的脸庞冷白似幽灵般。
剑眉横竖,却在眉心留有一道深深的皱痕,那是思虑过重的印记。
那双眼睛仿佛波澜不兴的大海,眼神静若止水,无法辨析海面下有何种暗流涌动。
爱德蒙只觉珀尔的目光犹如实质,正一寸寸拂过他的脸。
整整三分钟,从头顶到鼻梁,从脸颊到下颚,最后是停在了他的唇上。
安静,忽然被打破。
珀尔浅浅笑了,“您问我最想吃点什么?是一种您在信里忽视的美味,比如烤兔子、香辣兔肉、芝士焗兔腿、皇家焖野兔等等。
兔子那么可爱,您怎么忽视了呢?我认为有必要亲自下厨,用多种多样的烹饪方式,一点点吃掉它。您觉得呢?”
爱德蒙面不改色,看似轻松地喝一口咖啡,手指不紧绷不颤抖。
心中狂喊,一定是错觉!此兔非彼兔,不可能是他自己这只大兔子被摆在了珀尔的砧板上,将被花式烹饪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