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蓝翘听从神的,那也就不会需要去打胎了。
“好,好,我知道了。你要我去死。那我现在就去,我听表姐的话。”
蓝翘脱离控制要去撞墙。沈稚试图阻拦,末了在挣扎之中碰开花洒,冰凉的自来水化作冷雨纷纷落下。到最后,蓝翘以尖厉的一声哀嚎收尾:“姐,我求求你还我清白!”
而仿佛为了应和这一声似的,洗手间的门被撞开。
长辈们出现在了门口。
里面有两个年轻女人,一个跪着,一个站立着。一个满脸悲痛欲绝,另一个则全然是恍惚与悲悯。水沿着弧度从顶端坠落,将披散黑色长发、身着黑色长裙的沈稚浇得湿透。
一幅另类而别致的宗教画。
蓝翘说:“孩子是表姐的,我是陪表姐去的。”
沈稚说:“不关我的事。”
姑妈说:“沈稚,是真的吗?”
姑父说:“蓝翘的胆子没有那么大的……”
沈稚说:“那天蓝翘突然哭着来找我,我就让助理领她去了医院。各种单据都在我那,只要你们想看——”
而这一刻,打断沈稚的,是她的爸爸。
“说谎是犯戒,”父亲说道,“有信仰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时间回到数十年前,曾经的曾经,父母亲也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悲伤的,同情的,不信任的。
她曾经在青春期里为此深深受伤过。
妈妈说:“你们都是好孩子。小稚,你是明星,是名人,我们理解你。但是……”
爸爸说:“坐下来一起说清楚吧。”
繁忙的公务使然,他们并没有像寻常的父母与孩子那样朝夕相处,反而以不冷不热的方式相处了这么多年。
花洒中落下的水像一场倾盆大雨,浑身漆黑的衬托下,沈稚的脸色愈发苍白。修长的睫毛沾满凝结的水珠,她却丝毫不眨眼,仅仅只是伫立着,仿佛已然化作雕像。
嘴唇翕动,她声音微乎其微地嗫嚅了一句话。
姑妈开口,上前一步问:“什么?”
沈稚重复了一遍。
“孩子,”妈妈两眼中弥漫着忧虑的细雾,“你说什么?”
漫长的沉默里,唯独水坠落的声音持续不歇。
沈稚说:“我和你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她忽略所有人往外走。拿上包与外套,临时又折返。沈稚走回浴室里,把还在喷水的花洒关上,这才在众目睽睽下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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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于工作的父母,留守儿童,沈稚知道,自己家庭的状况并不少见。
从以前开始,她就在任性。
不体谅父母,随便朝他们乱发脾气。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却也没有多么纵容她。要面子的少女只有强撑下去。直到今天,她还在任性。
沈稚独自一人站在电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