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审视着面前这个明媚的女子,半晌,终是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角,像是忆起什么般道:“我还记得在死牢中第一次见你时的情景,你像一头不愿屈服的困兽,那么狼狈,又那么耀眼。你说只要我保住你门人性命,就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
拿涂有丹蔻的尖利指甲轻轻刮过脸颊,有些许不适。裴敏沉默着,听武后肃穆的声音稳稳传来,仿佛早已看透一切般,低声警戒她:“敏儿你记着,世间感情皆为累赘。若想走得远,爬得高,须得抛下诸多束缚。天下男子从来都是视女人为玩物,于你我而言,男人又何尝不是玩物?你欣赏贺兰慎,可以,若痴迷于他,便是万万不可……明白么?”
裴敏抬眼,坦然道:“谢天后赐教,臣谨记。”
暮鼓声声,商旅不行,万物初歇。
一个多月不曾回长安,净莲司内积压的卷宗如山,贺兰慎批阅到华灯初上方将自己那份做完。他揉了揉酸痛的腕子起身,正欲出门,不经意间瞥到身侧裴敏的空位,目光扫过她案几上七零八落胡乱堆放的公文,不由驻足。
她身体还未好全……
竟是片刻的犹豫,他重新坐回,将裴敏案几上那堆乱糟糟的案宗一份份整理堆放齐整,提笔润墨,替她批阅起来。
从夜色初临忙到第二天旭日东升,烛台燃尽,贺兰慎方落下最后一笔,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去天井打水冲凉。
夏日昼长夜短,卯正已有朝阳爬上屋檐,洒下一层橙黄的暖光。贺兰慎弯腰泼水,洗去一脸疲惫,解下外袍搭在晾衣杆上,随即取下另一件浆洗干净的戎服穿好,扎好工整的镶金蹀躞带。
正忙着,忽闻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音:“原来你在这呢,叫我好找!”
贺兰慎侧身回首,脸上还滴着水,见裴敏负着手沐浴朝阳走来,一时忘了挪开眼睛,唤道:“裴司使。”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
“咦,你嗓子怎么了?”裴敏并不知他彻夜未眠,倚在天井的廊下问道,“病了?”
贺兰慎清了清嗓子,这会儿恢复正常些了,低声道:“没有。”
裴敏只是笑,唤他道:“小和尚,你过来。”
她的手一直背在身后,像是刻意藏着什么。贺兰慎面上闪过疑惑,轻轻歪了歪头:“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