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正,雪霁。
大明宫紫宸殿,天子已服药睡下,武后替丈夫掖好被角,与上官氏一同悄声退出大殿。
殿外,穆女史已等候多时。
“兴安门前的事,我都听说了。”武后将指甲鲜红的手搭在穆女史臂上,嘴角扬起一个凉薄的弧度,稍纵即逝,玩味道,“空有野心的野狗,怎么斗得过步步为营的狐狸?”
穆女史道:“现今来俊臣被关押在大理寺牢中,天后您看该如何处置他?”
“依敏儿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定是要杀了他而后快的。”武后脚步一顿,侧首询问身边秀美聪慧的女官上官氏,“婉儿,依你看我是保他,还是杀他?”
上官氏莞尔,温柔道:“生与死,不都是天后您的一句话?”
武后嗤笑一声,半晌道:“来俊臣这人狠得低级,奸得明显,一眼就能看透似的,这样的人其实最好掌控。水至清则无鱼,朝中偶尔也需要一两个这样的奸佞小人存在,朝臣们才会安分守己。”
穆女史心下了然,立即躬身道:“天后的意思,臣已明白。臣就这就去大理寺狱一趟。”
夜色清寒,大理寺丞吴守泽亲自提灯送裴敏出门。
大理寺门前,吴守泽躬身笑道:“裴司使放心,为免夜长梦多,这桩案子定会尽快定罪,还您与陈少卿一个清净。”
“有劳了。”裴敏抬手一礼,这才朝阶前停着的马车走去。
一阵急促的马蹄奔来,身披斗篷的女官翻身下马,与裴敏擦肩而过。
“那不是穆女史么?”朱雀伸手将裴敏搀扶上车,低声问,“她来作甚?”
裴敏掀开布帘钻入马车中,皱眉舒了口气,将苍白的指尖置于炭盆上揉搓着,许久道:“但愿大理寺中的那人已经动手,赐来俊臣一死。”
朱雀知道裴敏在大理寺中埋了线人,却一直不知对方的名字,闻言,朱雀耐不住好奇道:“裴司使在大理寺中的那位‘旧友’,可是方才送您出来的吴寺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裴敏低低一笑,岔开话题道,“快回去罢,冷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