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猜对了!”咧嘴朝颖手上扇了一把,“吃饱撑的,欺男霸女还和你招呼一声?”端茶碗撇了撇沫子。今年的茶叶味道不错,高档货,京里没地方买去,是金州农学分部捎过来的。“家里不缺啥了吧?”
颖一愣,“缺什么?”
“你觉得家里还少点啥?”拉颖坐下,“仔细想想,看看还缺什么置办的。”
颖迷茫地抚着额头,机械地摇摇头,“怎么?外面什么好东西朝家里搬?看上就买回来,问妾身三谜五道没各应答。”
“就问问。”摆摆手,笑道:“以前缺吃少穿,没个温饱,穷日子过怕了,见不得有钱。”
颖掩嘴笑了起来,“也没苦到夫君说的地步。如今钱粮倒是不打手了,总有好的一天,总之大人们劳顿些,多一日积累,孩子们就多一份底气。”说着拉过我胳膊仔细拿捏起来,“这些年夫君操劳了。一不得闲,二不得歇,说不累不劳是假话,家里上上下下压在身上,一件件都是心血。钓鱼虫虫的,不过是外面装得清闲,给妾身看,给家里看,给外人看罢了。”
“没装吧?”
“那是您的事,妾身不问而已,总是想的。”颖拉起我手掌放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摩挲着,“身上不怕累,吃顿饱饭睡顿好觉就缓过来;就怕心里累,一日一日的压着,没喘息,没日夜,却放不下来,是么?”
“压什么?”
“家大业大,只有羡慕的,难不难苦不苦的也就夫妻俩人说说。夫君想说什么呢,只有妾身晓得。”
“晓得?”我不知道她晓得什么了。我就是觉得这手残废得太划算,这么些日子不用去上班,爽到极点。想和颖商量商量继续请假的事,弄个伤病反复什么的瞎话,反正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谁也看不出来。
“伤了些日子。人就这样,辛勤的时候不觉得,忽然一松下来得了空闲就再不好回到以前。”颖拉过我的机械手轻轻捏了几下,“是想给学上找托词吧?伤情这么一反复又能歇些日子了,妾身没说错吧?”
“哦,晓得就直说,不用乱七八糟一大堆,弄得和心理医生一样。”绕这么个大圈子,弄得我都以为自己想离休了。“有累的时候,可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我才几岁,趁了壮年赶紧再奋斗几年,给家里底子夯实些,哪怕孩子们不争气也能多糟践几年。”顶了家主这名号,这点责任还是能看清的,全家如今就指望我一个,心里再怎么有压力都不能表露出来。
颖说得也对,家业越大,责任就越重。穷的时候想挣钱,以为家业起来了就无忧无虑了,回头想想才发现当时想法多幼稚。穷日子穷开心,富日子连开心的时候都少了,一步步把自己拖了泥谭里,可恨的是明知道自己越陷越深还一点都没有跳出来的觉悟,拿责任啊义务啊做借口,其实心里真正想要什么都不清楚了。
一个目标达到了就立即给自己制定下一个目标,人生就这样,有目的的话着才有动力。经颖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竟然空荡荡的没有目标,麻木了啊,麻木的连标点都懒得去制定,这估计就是生活的理想吧,已经到达混吃等死的最高境界,猪头也画不整齐的人都开始从作画中找到乐趣了。
“算了,我明天应差去。”几把给康复已久的手腕从绷带中解放出来,活动了几下,自己都笑了。“家里就我一个没追求的人,可还假装压力重重的。夫人今提醒得对,连你都看不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