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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没和我说,你先坦白,什么时候开始查账的?”

“还用查?”颖气笑了,“妾身可是商人家的出身,到王家这么些年,翻账怕比胡账房都辛勤。以为换了个记账的法门就能瞒天过海,前后这么些年再看不懂可就白活了。今次抓活的,赶明又抓活的,就为了朝南边撒那么些钱而已,家里的钱您想怎么使唤都不过,可瞒了妾身总不好。”

“没多少收益。”咧个嘴不好意思地干笑,“谈不上收益,三、五年里都是铺垫,十年上能陆续回来点就不错,若朝廷在那边没有大动作的话,二十年里都不定能回本。”

“那屯门呢?”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探望偏瘫患者那种眼神,“连屯门那边的信都是假的?为哄妾身高兴?”

“那不至于,屯门是真的。可总体上不是屯门一处,好些地方至今还闹野人,说不来是什么情形。”说着从箱子里扒拉出张简易地图来,指了几处靠近海岸线的有待规划地点解释,“不尽然都是南边,随了往后海运越来越宽敞,沿途水路便利的地界都会逐渐繁华起来,现如今无人问津时候好归置,等往后怕轮不到咱家插手了。再有,九斤他们往后大了,京里能不能出头还是两可,总有个养精蓄锐以图后势的地方才是。”

颖表情渐渐缓和下来,通情达理地点点头,“话虽如此,可动作大了不免让人警觉,问起来到落了不是。”临了轻叹了一声,“可别小看了旁人,如今人是越来越聪明了。”

是啊,尽管说不出个所以然,可下意识里觉得周围的人都变得聪明起来,没有以前好糊弄了。

颖担忧的问题我早考虑过,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意思很扼要,先谋而后动,不打没把握的仗。

战场上如此,人情上亦如此;做人、理家、产业经营上更该如此,王家主要成员要尽力作到这一点,这才能保得长久。当然,这需要我竭力树立个榜样出来。不存在动作大小的问题,整个过程几乎都是透明的。和兰陵商量过,和李义府也探讨过,与刘仁轨还长时间辩论一次,主题是发展大唐南部的重要性。甚至还写过一篇长达三万字的论文,从地理山川结构到地方特有资源的利用价值,以一种偏激不合实际的爱国形式出发,让众人觉得既有一定道理又难以全盘接受,而王家则摆出要以身殉国的架势作先行者,很可敬。

没人有想法,刘仁轨还因为这个劝过我,说我的意图是好的,为国为民不惜牺牲家业也值得称赞。可绝不提倡这种二百五的爱国精神!大唐要举国昌盛,南边也一定要繁荣起来,但如今还达不到这么个条件,不可操之过急。戒骄戒躁脚踏实地才是做臣子的本分。

“挣钱为什么?”

刘仁轨被我问地一楞,看模样在暗自盘算自己的家产,对于才有点闲散银钱用的刘家来说,我这个问题过于深奥。

“刘学监不忙答复,这个问题在下也没有考虑透彻。”年前一次重要的工作会议后,和刘仁轨闲聊间我忽然灵机一闪,“不瞒刘学监说,这些年王家的确置办了些家当。不偷不抢不贪脏徇私,家里日子也过得舒适,钱用起来也没有负担,庄上农户的生活也一年强似一年,这没错吧?”

刘仁轨点点头,他对于王家的积累模式还是比较赞赏;除过花露水外倒也符合利国利民的说辞,没太多能挑剔的地方。至于刘家庄上那个造纸作坊也是从侧面了解王家的一扇窗口,这些年来刘仁轨逐渐认识到造纸作坊对地区发展所做的贡献,先不论有多少人通过纸张得到了多少知识,光解决农户在农闲时间里的收益问题就是有目共睹的,康泰安乐的日子就是惬意。

“在下自认没有圣人的觉悟,可吃饱穿暖之余还剩下那么点良心。王家没到钱多去糟践的地步,但拿出一部分回报社会的能力还有。”伸手在炭盆上烤了烤,热呼呼,炭盆上支了个铁架子放了两块馍上去。

刘仁轨笑了,老头最喜欢属下这种心态,尤其我这种高干出身的纨绔子弟能在他的影响下变得坦率朴实,难能可贵。也学了我的模样烤了条锅盔,屋内飘溢着馍香,俩人仿佛农家小院里拉家常的气氛:“子豪所谓的回报社会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