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页

“张让,去传桥玄来见朕。”不管怎么说,刘宏都要跟桥玄打声招呼,他心里是希望桥玄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片刻之后,桥玄便到了,由于刘宏对宫里管得极严,再加上他平时给张让他们这些宦官宫人赏赐不少,因此桥玄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只不过一路上他从张让的表情上看得出,天子这次召见估计不是好事。

“坐!”刘宏对桥玄这个行事清正的宰相还算客气,赐座以后,让人奉上茶后,才把那本御史台的奏章给了桥玄。

看到天子递来的奏章,桥玄心里立刻便咯噔了一下,帝国如今的奏章凡是政务一类皆以黄封,军务则为赤封,而事关弹劾刑名则以黑封,而天子给他的正是御史台和刑部才能用的黑封奏章,接过以后,桥玄立刻翻开了起来,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贪墨入库官粮值十万钱,按照天子让人新制的法度,直接便可以判死罪了。

看着桥玄骤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刘宏缓缓开了口,“朕相信桥相不知道这件事,因此请桥相过来,想问问桥相的意思?”刘宏话说得很是客气,不过他身边没一个人认为他是打算把这件事淡化处置。

“国家自有国家的法度,还请陛下按律处置。”桥玄坐直了身体,朝刘宏说道,接着摘下了自己官帽,伏身叩头道,“臣管束族中子弟不严,还请陛下免去臣的官职。”犯事的人是桥玄的族侄,那官位也是桥玄举荐的,而自从刘宏改了察举制度以后,凡是受到举荐的官吏在三年内犯了法,当初的推荐人也要受到处罚,而桥玄的这个侄子恰好差一个月就满三年了。

“那就只有委屈桥相了。”刘宏点了点头,沉声道,虽然他知道桥玄是被这个族侄牵连,可是当初那条凡受荐举官吏三年内犯事者,举荐者也当追究其责是他亲自定的,他自然不能朝令夕改,而且他也认为追究举荐者的责任有助于国家的吏治,因此毫不犹豫地准许了桥玄的辞官。

司马防和杨彪还有张昭站在天子身后,看着谢恩后离开宫殿的桥玄,心里都是一凛,天子也许是历代帝国皇帝里最公私分明的一位,从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姑息任何人。

在刘宏的亲自介入下,按照贪污万钱以下贬官去职,万钱以上收押坐牢,十万钱以上处死罪,桥玄的族侄很快被定罪,判了绞刑,这也是刘宏命人修改的刑罚,虽然斩刑死得比较痛快,不过对讲究入土为安的帝国传统来说,能够保留全尸下葬,更人道一些。

对于帝国的官僚们来说,一个地方官的死并不值得关心,不过当桥玄这位宰相因此而辞官后,所有的官僚都震惊了,天子要整顿吏治不是开玩笑的,因此在桥玄离开内阁省后,每一个曾举荐过人的官僚们都是紧张起来,纷纷写信警告这些人。

当然对于帝国成形的权力高层来说,桥玄的离去并没有给桥氏家族造成多大的损害,至少其他任职的桥家子弟都没有收到牵连,不过如杨赐,陈球等人都是更加约束家族子弟,以避免他们触犯国法,天子自改元昭武以后,对于吏治便开始严格起来,以前可以说是为了国家政务的平稳而对某些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现在彻底掌握了军队,同时通过太学积累了不小的人才储备的天子,绝对有实力对吏治进行开刀。

在过去,帝国是豪族政治,尤其是外戚集团几乎可以干预国政,不过自从孝桓皇帝时代宠信宦官集团,将外戚和豪族打压下去以后,原本通过累世家传学问而崛起的士族走上了帝国的政治舞台,若是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处于无序状态的帝国最后在战乱中失去了对士族的约束力,而导致了部分大士族取代原本的豪族,不过现在在刘宏的引导和压制下,原本的大士族失去了变为豪族的机会,而越来越多的中小地主转为士族,扩大了士族的范围,因此刘宏根本不怕杨家,袁家这样累世的大家族,所谓的大士族不过是靠门生故吏撑起来的,可是现在选官权在他手上,这些大士族又没有形成跨地域的联系,也就不足为患了。

桥玄辞去宰相之位,也被作为典型开始宣传,此时帝国的德治和法治之间的争论在刘宏暗中支持的情况下分出了胜负,至少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法治优于德治,不过两者是互补的,对于帝国来说,最重要的是法治必须贯彻始终,要做到公平。

当然这些争论暂时对普通百姓没有什么用处,他们依然敬畏权贵,不过那些读书人,却是让各地的官吏颇为头疼,因为他们识文断字,而且胆子也比普通老百姓大,在通过报纸知道桥玄这个宰相因为律法而被迫辞去相位以后,都是欢欣鼓舞,倒是有不少人跑去官府状告那些在地方上横行不法的豪强。

地方上负责刑名的官吏对于这些诉讼,只有对那些地方豪强进行处置,要不然那些读书人跑去雒阳直接找御史台,到时倒霉的就是他们,这样一来那些平素行为不端的豪强地主就倒了霉,只能老实地接受处罚。

对于各地发生的这些事情,刘宏倒是颇为意外,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是有些风骨的,这也是帝国一贯以来的传统,他并不介意民间形成一股监督地方的势力,中央集权,地方分权,才是帝国的长治久安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