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倚红墙

倚红墙 七个橘子 12156 字 2022-10-20

猛的一转,苏莲形容枯槁的躺在床榻上,看着少女,细弱蚊吟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只见你吗?因为你是宫里唯一真的人,我不恨你了,我知道,不是你,是他,一切都是他,我累了,要走了,走前跟你说一句真话吧,他啊,不爱我,也不爱你,你莫再白费力气了。”

“你真是到死都还要恶心我!他不爱你是该的,我与他青梅竹马,怎么都还是有情分在的,只要没有了你,我们会像以前一样。”

“这话你自己信吗?”苏莲看透般的冷笑一声,转眼,看着窗外叹道:“你我都太简单了,不适合这深宫,偏当初都以为自己能成为特别,为了一个男人一门心思钻进来,可悲啊。”

“说再多也没用了,走吧,早走早解脱。”

苏莲闭了眼,永远的闭了眼,最后,都不愿再看顾定昀一眼。

迅速的,明亮变得昏暗,破旧的冷宫里,少女不再年轻,一袭素衣坐在案前,顾延将毒酒放在案上冷道:“早就说过,你会后悔没嫁给我。”

“呸。”一口唾沫毫不留情的吐在顾延脸上。“下贱的东西,本宫后悔,但绝不后悔没嫁给你,你们顾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从头至尾,都是自私自利,不折手段的烂人。”

一杯酒入喉,刺痛着身体的每一寸。

“哇哇哇哇~”

啼哭声在耳边炸响,我迷迷糊糊睁开眼。

水秀哭肿了一双眼,伏在床前激动道:“娘娘,娘娘您终于醒了,太医说您要是今晚再醒不过来就危险了。”

我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脸,半响才从梦境里脱离出来。

是啊,我不是当年的沈皇后沈晴玥了,而是莲嫔谢怜儿。

“孩子呢?活着吗?”此刻啼哭已经没有了,张望四周也没看到人。

“活着呢,是个皇子,白白胖胖的,乳母带着去偏殿喂奶了。”

我有些失落,没想到竟真如了顾延的愿。

我本希望是个女孩,顾延早就准备好了替换的男婴,这般我的孩子还能逃离出这个阴谋交织的漩涡。

罢了,命该如此。

“皇后呢?”

“已经被禁足了,太医院和大理寺查出是皇后身边的嬷嬷偷偷在娘娘您的膳食里下小剂量毒药,慢慢积累,本能悄悄的扼杀皇子,偏您今日偷嘴吃了平日不爱吃的桃,激发了药性这才吐血。”

这件事从半年前就开始谋划,绝不会出一丝纰漏。

扳倒吴皇后是不可能的,只要太后还在。

但,有了第一步,第二步自然就好走了。

8

我的身子恢复得很慢,太后又给皇上选了一次秀,说是乘热打铁,多开枝散叶。

皇上倒也还算配合,雨露均沾,都侍宠了一次,连带着和我同期的那些一起,许也是想再多几个皇子。

可惜,终究是妄想。

不过我到底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一月里大多数时间皇上都是在我宫里,抱着孩子舍不得放手。

我坐在软塌上绣这小衣上的花,他抱着孩子逗弄,看上去还真是岁月静好。

“太后驾到。”

一声高唱,打破了虚假的美好。

我起身要福身,太后连忙阻止:“不必行礼了,你身子还弱着呢。”

太后笑盈盈的伸手从皇上怀里抱过孩子,看着粉嘟嘟的小脸,也生出了些许怜爱。

“这孩子和皇上小时长得一模一样,特别是这蹙眉的样子,像个小老头。”

太后的话不是用于修复母子关系的假话,孩子的确和皇上很像,确切的说,是和他爹顾延小时候很像。

顾延虽说是女奴所生,但几乎全捡了先皇的脸,皇上也像先皇,兄弟二人小时候竟比那些一母同胞的还要像,只是顾延自小阴郁,旁人也不愿多看,长大后顾延在战场风吹日晒和皇上就更加不像了。

所以说是这孩子的命,自己个用长相打消了怀疑,太后也无从再说什么。

9

鸿盛九年,春。

仅一年我从美人晋为了妃,莲贤妃。

儿子被封为了太子,奕丰太子。

封太子的日子就定在百日宴上,整个宫中一片繁闹,文武百官皆举家来拜。

礼物一车车的往我的库房里拉,但那些背地里的鄙夷之声也是不绝于耳。

“煜王送红玉珊瑚树一株,和田玉如意一对,长命金锁一副,纯金佛子十个,翠玉红宝石荔枝雕一篮……”

太监高唱着顾延长长的礼单,件件贵重,让君臣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他的用意。

皇上与顾延兄弟话语间也是暗流涌动,但始终皇上的站在上风的,因为他有了太子,后继有人,只要活着,顾延便没有任何机会。

之后的年月皇上和顾延依旧斗得火热,甚至还像模像样的谋害了我和丰儿几次,都叫皇上给“化解”了,只是找不到顾延动手的证据,皇上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我充当着吴皇后过去的解语花角色,叫皇上更是对我和丰儿怜爱,怎么都不会将我们与顾延联系到一块去。

但变故还是来了。

打丰儿出生后,六年里皇上在后宫里也算上心,可除了我,旁的妃嫔没有一个人的肚子有动静过。

早就有人提出怀疑,只是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但长久的流言再加上没有旁的子嗣出生,皇上本就多疑,这心里早就埋下了种子,只是丰儿与他像似,我又顶着这么一张脸,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不会有动作。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没有阻止太后伸手。

所以在今日,大理寺卿站了出来,揭发丰儿并非龙嗣,我不是谢家女儿而是秦楼楚馆的倌人,将当年的妈妈都给抓进了宫来。

我到达慈宁宫的时候妈妈正跪在地上打摆子,大理寺卿立即呵道:“抬起眼看看,可是她?”

妈妈连忙抬头望向我,愣了一下后点头道:“是月娘,虽然有些变化,但她是我自小养起来的,我不会认错的。”

“贤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君上,意图混乱皇嗣!”太后一巴掌排在案上,响动震耳,是真的怒了。

可不得怒嘛。

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我胆大包天到了这种地步。

一个倌人成了贤妃,盛宠七年,生的不知是何人的孩子成了太子,于皇室而言是多大的屈辱啊。

她再与皇上不和终究是在一条船上的,抢的不过是谁掌舵,一旦船体受到了威胁自然是枪口向外。

我委屈又惊恐的跪了下来,连连摇头。

“臣妾冤枉啊,臣妾压根不认识这人,什么月娘,臣妾听都没听过,更不明白太后所言。”

“事到如今你还要装下去是吗?你自小被你舅舅卖去清楼,十六岁被人赎身,十七岁成了谢怜儿入宫选秀,侍寝一月就怀孕,说是早产,可当初的太医却说孩子形同足月,如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还未开口,抬起头来泪却先落,不可思议的望着皇上。“这完全是编造,竟重伤臣妾是那不堪之人,污蔑太子身份,这是动摇国本啊,就凭这不知哪里来的妇人一人之言太后就信了?皇上也信了?”

如此场景冲击着皇上的回忆,他有些犹豫。

太后明白我这张脸对皇上来说是心魔,立即对大理寺卿使了个眼色。

“贤妃娘娘,此事微臣已经查清,不仅是一面之词,这些是你出生起的所有记录,详细记录了你什么时候被卖,什么时候被赎,开红日见过你的人不少,这些都是证词,还有太医院的记册,至于你谢怜儿的身份只有出生而已,之后再无记录,如此已然证据确凿。”

“记录可以伪造,证人可以伪证,太医院的记册不过是写了太子出生时体型偏大,并无明确足月,而我出生官宦人家,自小养在深闺不成露面,没有记录有何稀奇,何来证据确凿?事关太子声誉,皇室根本,大理寺卿就如此草率,是何居心啊?”

“贤妃娘娘真是头脑清晰,不过臣岂敢在此事上不尽力,自当查验太子血脉,刮骨认亲,最是准确。”

刮骨认亲,就是将血滴在亲人骨头上,若能吸收就是有亲缘,若没有,那便就是没有。

一般滴在已经骨化了的尸体上,但皇上的骨亲哪能用来开棺验亲,那就只有活人开骨。

皇上九五之尊不能开,那就只有……

“儿臣愿开骨自证清白。”太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抬眼间明黄色的小小身影就跪在了我的身边,腰背挺直,抬着手臂,果断决然。

皇上看着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太子,到底是心下不忍。

“无需你来,朕已然备好。”

话音落地,外面一袭黑色蟒袍的顾延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他的神色蕴着隐忍的怒火,步到太子跟前,打开锦盒,是一根手指骨。

是顾延右手的无名指,小时候被皇上“不小心”斩断的。

“十四弟与朕是血亲,正好有幼年的白骨可用,若你的血能融入,朕定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屈,若不能……朕绝不姑息。”

小小的人儿没有半分犹豫,起身抓起太监递上来的匕首,划破手指将血滴上指骨。

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白骨似干涸了多年,疯狂的吸收落下的血滴,结果,不言而喻。

大理寺卿的神色从震惊到不可置信,还没等反应,妈妈已经开始磕头哭喊了。

“皇上饶命,太后饶命,小人是一时糊涂,大人说只要小人说几句话就给小人一千两银子,小人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进了宫骑虎难下,大人说贤妃娘娘无法自证清白,太子刮骨必然重伤,到时候没人会追究小人,定平安送小人出宫,小人这才如此的啊。”

“你……”大理寺卿没想到妈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串流利得好似真相的话,想要辩解,可才开口,顾延就阴阳怪气的打断道:“这招好啊,若不刮骨自证,太子身份受疑,自不能继承大统,若刮骨,太子年幼,必然受不住,不消一日必死,横竖都能除掉太子。”

“皇兄,若没有臣弟这跟保留多年的断指,今日可就是死局了啊。”顾延转看向皇上,阴恻恻的,带着嘲笑。

皇上嘴角发僵,本是打压顾延,让他清楚,他是为皇上,为皇室服务的,哪怕是一个身份未定的太子,也能使唤他。

没曾想现在倒是他帮了自己一把。

斜了太后一眼,太后心头暗沉,她知晓,皇上心里对她也有一颗种子,现在,发芽了。

10

事关太子身份,自然得秘密处理,因此处理得也很快。

妈妈当夜就处死了,走得无怨无悔,因为身患绝症的她为唯一的女儿换了个锦绣人生,死得其所。

妈妈是我很早之前就向顾延推荐的一步棋,因为我了解皇上的多疑,也了解太后的谨慎。

我站在风口浪尖,多的是人想要把我推下去,但若我的身份完美无缺,长时间找不出猫腻,有心人就会自己编织。

这些人本就是张口就能编故事的人,权利在手,花几年时间布置,无需做得多完美也是逃离我的掌控,我未必能全盘接下,哪怕能,皇上也可能会有疑心。

所以,一开始我就不打算做一个完美的身份。

要的就是有突破口,让太后不会去铤而走险自行编造,也显得我这个人真实。

皇上会怀疑吗?

会。

但我是不是清楼出身他无所谓,只要明面上不是就行。

皇上和太后嫌隙颇深,事关子嗣更是触及皇上的逆鳞,只会认定太后贼心不死,企图利用我清楼出身的身份除掉太子。

所以,三天后,大理寺卿暴毙,带着一众太后党羽也被其他理由斩杀,革职,流放。

太后一派垮了,太后也垮了。

虽说皇上和太后彻底闹翻了,但表面的孝道还是要做的。

当然不是皇上亲自来做,而是由我这个位同皇后的贵妃来做。

其实我也不必亲自去,让下面的嫔妃去就好了。

可下面的嫔妃都避恐不及,就怕去了让皇上不高兴,连那可怜到不能再可怜的恩宠都没了。

一向和善的我怎么好欺负这些小小妃嫔呢,只能无可奈何的挑起了重任。

太后病得急,也病得重。

药石无灵,短短半个月,整个人发丝花白,形容枯槁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太后,该吃药了。”我端着药,坐在床沿边,让嬷嬷将太后扶起来靠在软枕上。

就这么一个动作,太后累得气喘如牛。

缓了好一阵,太后才艰难的开口:“哀家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吃药的,告诉皇上,念在哀家养他一场,给哀家个痛快。”

“太后莫说这些胡话,皇上甚是担忧您的身体,您要按时吃药,早日恢复才是。”

我没有半点感情的劝着,舀了一勺药喂至太后嘴边。

太后一扭头,将勺里的药掀翻,染着怒火盯着我。“是你们设的局,早就设好的,对吧!”

太后口中的你们指的是我和皇上,我很诚实的摇了摇头,抬眼对嬷嬷道:“去拿床干净的被褥来换上。”

嬷嬷应声而出,宏大的寝宫只留下我与太后。

我又舀了一勺药喂过去,淡道:“太后还是喝两口吧,好歹再撑两日,撑到你那同一日逝世的两个孙儿的忌日啊。”

太后听到这话愣了一瞬,顷刻间,浑浊的双眸被惊恐所笼罩,伸手抓住我的手腕,逼问:“你在说什么?说仔细来。”

“太后想问的是,我从哪里知晓的才是吧。”

太后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等着我后面的话。

我也不吝啬,靠近她的耳朵,轻声道:“做娘的,怎么能不记得孩子的忌日呢?

太后,您害得我好惨了,是您把皇上推到我眼前的,是您告诉我正妃非我不要的,是您说您是我表姨,会待我如女儿护我周全的。

您可知,那日皇上那一推,断了我孩子的生路,您又可知,我流了多少血,多少泪?

但我不得不承认,您的一箭双雕做得好啊,除掉了苏莲,也让皇上更加恨我身后的沈家,过河拆桥不脏手,还断了皇上的羽翼,让他又得蛰伏几年。”

太后触电一般松开我的手,难以置信的看着我,随后不断的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死了,沈家都死了,是谁告诉你的?”

“此事就那么几个人能知晓,除了您和皇上其他的都死了,您觉得,皇上会告诉我吗?”

我的反问,让太后的头渐渐停了下来。

这件事,她和皇上都不可能说出一个字来,能知晓的,只有死人。

“哀家明白了,你是来报仇的。”太后接受了我的说法,看着我,眼里慢慢多了认同。

“你得了一张好脸啊,利用得好极了,哀家之前就想不通,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能把皇上拿捏得这么好的人呢,光一张脸,不可能啊,原来是你,那就说得通了。”

“不过,你既然知晓当初是哀家做的,自也知晓皇上在其中做了什么吧?”

我看得懂太后眼底的期许,不同将死之人绕弯子。“自然”

太后笑了。

笑得浑身都颤抖。

“因果循环啊,都跑不掉,都跑不掉,皇上跑不掉,你,也跑不掉,进了这深宫,都是一样的,哀家就先去下面等着你们,你可莫让哀家等太久了啊。”

“都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人,您有的是时间等。”我把勺子往里面有递进一分。“喝药吧,母妃。”

这一次,太后没有拒绝。

而这一天,太后也哑了。

两天后,太后薨逝,举国守丧。

11

太后刚刚发完丧,冷宫里,吴皇后就自尽了。

她至始至终都是太后手里一个最忠诚,也最没有其他路可走的棋子,所以,她明白,太后死了,她也就没了活路了。

给自己选了个痛快。

我去冷宫收尸的时候,看到了坐在破烂梳妆台前的淑妃。

已经疯了,对着没有镜子的框自言自语:“皇上,您看臣妾今日好看吗?”

“皇上您都好久没来看臣妾了,臣妾不依。”

“皇上,您不是说臣妾穿月色最适合吗,臣妾新做的裙子可好看?”

“皇上,臣妾每日都在等您,夜好长啊,长得发冷,但只要想到您,臣妾就不冷了,多来看看臣妾可好?”

是啊,后宫的夜太长了,长得没有尽头,长得漆黑恐怖,长得犹如冰窖。

“把她送出宫去吧。”至少换个热乎点的地方,毕竟这宫里要变天了。

12

春去秋来,又过了一年。

这一年,皇上将太后的势力尽数吞下,顾延也被他压制得彻底成了一个闲散王爷。

他终于成了真正的掌权人,也能抽得出心思来更加疼爱后宫的嫔妃。

对我,他依旧宠爱。

但我知晓,那件事之后他对我是有嫌隙的,所以他想要更多子嗣。

可惜,他从不知晓自己没有这个命,辛苦耕耘一年依旧颗粒无收后,他似是认命了,专心致志的培养丰儿做诸君。

而我,也被委以重任。

要去勾引一个人。

内阁首辅,柳宴。

柳宴出生清流世家,为人刚正不阿,如今已经接替其祖父成了大周国内文人墨客崇敬的风骨忠臣。

而这样清风明月的人,哪里能看上我这种祸国妖妃,更何况我还顶着这么一张脸。

但顾延是谁,多的是下三滥的肮脏手段。

他不要柳宴死心塌地,他只要抓住把柄,让柳宴帮一把就行。

只是下了手段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柳宴屈服的,他一身的傲骨,哪怕中了这猛烈的媚药,也拼尽全力缩成一团,用腰带将自己捆住,厌恶至极的盯着我。

“贵妃娘娘,皇上对你宠爱至极,没想到你竟私下同煜王勾结,你如何对得起皇上!”

我看他双手被绑得都有了青紫色的痕,伸手想要替他解开,他立即将身子更往里缩。

“别碰我!恶心!”他的语气已经没有那么凶恶了,眼色也逐渐迷离,但还是撑着道:“别白费心思了,就算你们得逞了,我也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除非你们让我死,否则出了这个门,我便进宫面圣,同归于尽。”

“宴哥哥,你说过,无论对错,你都会帮我的,怎么,如今不算数了?”

柳宴眸色一震,紧盯着我。

我从袖袋里拿出一枚铜钱,塞进他的手心里。“我付过钱了,你得听我的。”

“宴哥哥,是我,袅袅。”

“袅袅!”柳宴眼里的震惊悉数变成激动。“你……怎么会这样?”

“许是老天看我可怜,不忍我含恨而终,给了我借尸还魂的机会,还给了这么一张脸,像吧。”

“像。”柳宴点头,看着这张脸,心疼溢出双眸。“袅袅,顶着这样一张脸,面对他,你……。”

“无所谓,我对他,早就只剩下恨了,全靠着这张脸,我才能顺利的走到今日。”

柳宴也明白,没有这张脸,皇上不会对我那么放纵,那么不舍,一点儿怀疑就能要了我命。

他疼惜我,心疼我,更勾起了过往的回忆,媚药就更加起效。

看着我,他的眼里已经有了迷色,轻轻的呢喃:“袅袅,我想你,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我知晓,他说的是真的。

这世上,他是唯一爱着我的人。

曾几何时,我也想过,如果当初没有一门心思扑在顾定昀身上,没有受太后蛊惑,嫁的是柳宴,也许我会过得无比自在,真如他小时给我取的小名,袅袅如烟,随风而去。

可惜,小时候我不喜欢这个轻飘飘的两个字,不许他这样叫我。

或许,从一开始就与他注定有缘无分。

现在,更是不可能。

他爱我,无所谓我现在是谁,做过什么,他都会一如既往的包容我。

可我不能。

我已经是一团烂泥了,不能再污了这清风明月。

我将藏着的解药和晕药一道给他喂下,待他昏睡之后褪了衣衫依偎在他身旁,等着顾延来抓个正着。

13

鸿盛十七年。

皇上四十,丰儿八岁。

这一年是大丰年,就连西北打了七年的战事也迎来大胜,皇上高兴,大宴群臣。

心情好,酒也喝得多,可在皇上高兴,摇摇晃晃举起杯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整个人晕倒在地。

太医诊断,是纵那什么过了度。

这次的罪名不在我头上,而是去年新入宫的那四个。

原本皇上在那一年毫无所获之后在后宫之事上并不那么上心了,但那四个新人可谓是各有千秋,勾人心魄。

没了太后,没了皇后在其中阻拦,我又是个极好说话的,大权在握的皇上自然忍不住放纵。

我下了禁令,本除了皇上丢点脸,也没什么大事。

偏皇上好似中了邪,背地里将四人悄悄叫去寝宫,声色犬马,甚至喝鹿血酒,吃强身丹,所以,又一次晕倒了。

这一次,就没上次那么幸运了。

精气耗损,太医用尽了好药,却毫无好转之相。

一如太后之前,躺在床榻上,由旁人伺候。

伺候的人,依旧是我。

“莲儿。”皇上拉着我的手,眼神里都是不老实。

我推开他的手,微蹙秀眉的谏言:“皇上如今当保重身子,万不可在做这等磋磨精气之事。”

皇上何尝不知,他不能再行那些个事。

本来他也不是好色之人,可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旁的,自打新人入宫后,他总是控制不住的想。

加上那四人花样繁多,且大胆至极,他似乎觉得和她们在一起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就沉沦了。

他也不是不想控制,可控制不住。

好似有什么勾着,无时无刻脑海里都在想着那些事,得到后极为畅快,也才会有片刻的安宁。

而且越长时间没有,那想法就越翻江倒海,如千万只猫爪挠心,折磨极了。

此刻,他实在忍受不住了,哀求道:“莲儿,救救朕,就陪陪朕,一会,就一会。”

“不行,若是行了事,皇上今日便会暴毙在床,臣妾可不想背负这样的罪名。”

他顿了一下,忽然,似明白了什么,疯了一般伸手想要来抓我。

可他没有力气,抬不起身子,只能手不断的挥舞,如同恶鬼一般的质问我:“你对朕做了什么?怎么把朕变成这般模样的?”

皇上不是没想过是有人动了手脚,他暗地里让太医检查过自己,毫无任何不妥。

“臣妾没做什么,只是臣妾一向和善,后宫妃嫔都与臣妾交好,臣妾早年研制了一款香膏,妃嫔们都很喜欢,用的是南疆的花,会深入肌骨,对女子无害,可对男子,却会是锁魂的存在。

对了,去年进宫的四位妹妹也是南疆来的,只是流落在不同人家而已,她们的香,想必比臣妾的厉害得多,才叫皇上如此,流连忘返。”

其实皇上那年辛苦耕耘的原因也是因为那香膏,确切来说,应该是四面八方她们用的东西都早就浸泡过那花粉。

长年累月,后宫的妃嫔早就腌入味了,皇上碰一个,就染一点,日积月累,直到差不多了,顾延才送这四个人进来。

查是查不到的,再加上皇上后面症状大了,也无心查了。

“为什么?朕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害朕?是为了丰儿?丰儿才八岁,没了朕,他只能是个傀儡,你可明白。”

“皇上不必担心,丰儿自有他亲生父亲为他保驾护航。”

皇上显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楞了几个呼吸,才颤抖的问我:“你在说什么?”

我装作不小心说错话的捂住嘴,惊道:“哎呀,我忘了告诉皇上了,丰儿是煜王的孩子。”

皇上睁大了双眼,我知晓,他必然是回想起了那日的刮骨认亲。

“难怪!难怪!他们的骨血能相融,你……贱人……朕真心待你,不计较你的出身,将世间最珍贵的都给了你,你……”皇上气得浑身颤抖,撑着力气爬起来,却立马就摔下了床,趴在脚踏上狼狈的望着我。

我弯下腰,靠近他的脸,再无乖巧,厌弃的冷哼道:“真心?亏你说的出?你是对我真心吗?是对我这张想苏莲的脸,是对我像沈晴玥的性子,是对你年少那几年岁月的纪念罢了。”

“你……你是谁?”

“我?我是从地狱来索你命的鬼,是苏莲和沈晴玥让我来的,说你辜负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