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失态地握着勺子,低头看向自己用书卷挡住的那碗已经凉透的、不再新鲜的雪耳炖木瓜,露出自嘲的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一个人做的东西。即使是出于朋友间的关怀,或是她习惯般的待身边人好,他还是无法舍弃。
无人敢想象,出身名门又少年得志的苏珩,会在这样一间偏远的客栈中,珍惜地一口一口吃掉一碗凉透的甜汤,还被人撞见。
他痴心妄想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在她面前露了端倪。
世人只知道苏老太傅的季孙苏珩是个博览群书的翩翩公子,是个治国有方的年轻丞相。连身边的人都认为,他是个品性温润,不急不抢的君子。
却无人知晓他将一个再无法宣之于口的人珍藏在心底多年,裹着自卑、贪婪、不甘和不可说,最终酿成形容狼狈,走火入魔。
月黑风高。北地的初秋已有凉意,萧瑟的秋风自原野上吹过。
宋沅裹紧身上的玄色紧身衣,蹑手蹑脚地向传说中的昭怀长公主衣冠冢摸去。
她人还未到,远远地便看见公主的坟前站着一袭青色身影。宋沅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调头就要跑路。
那人适时地转过身来,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将她抓了个现行:“兰思,你跑什么?”
宋沅心想,她不仅当着白珩的面,白日里言语刻薄地批判昭怀长公主,还要在夜里跑来偷偷地掘人家的坟,这下子她当真是没有脸做人了。
白珩向前走了几步,仿佛没有丝毫介意道:“我先来一步,已将这里探查过了。长公主的衣冠冢被盗,陪葬饰物和公主的衣冠一齐遗失了,乍看上去,像是盗墓贼所为。”
他话锋一转,又道:“但这挖掘的手法十分粗糙随性。若是盗墓贼,则会忌惮着毁坏墓中值钱的陪葬品而细致地选取地点,然后打盗洞下到墓中,而非这样大张旗鼓地全部掘开。如此看来,掘开这座墓的人恐怕不是为财,而是有着更为不可告人的目的,伪装成盗墓贼来掩盖自身的真实意图。”
宋沅闻言脚步一顿。纷乱的、从前未曾留意到的种种端倪线索在脑海中涌现,从前放下的戒心再次被掀起,叫嚣着侵占了她的全部思维。
她转过身,并未像往常般与他一道分析眼前的情况,而是反问道:“南疆蛊虫,摸金之术?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对这样旁门左道的事情都有了解?”
初秋的寒风在漆黑的原野上飒飒作响,如利刃般刮在二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