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五分钟时间一闪而过。
封愈还未满足就必须撒手,心底的不爽再次蹿了起来,然而望着青年干净漆黑的眼眸以及眼眸深处藏着的浅浅哄劝,他只能暂且罢休。
松开手对宋离道:“你先进去,我在外面冷静一下。”
宋离脚下步子微微一顿,点了下头。
望着青年的背影重新拐进后门,狭窄的后巷深处只留下一地残留的灯光和月光。封愈将脊背抵在路灯长杆上,微微垂着眼眸,遮住了自宋离离开以后不自觉显露的暴躁。深深吸了两口气,他正欲抬步离开,手机催命一般的来电铃声响起,封愈拿起。
是尤拓的电话:“老大,地府出事了。”
封愈眯了眯眼睛,应了一声后抬步朝着清吧而去,和宋离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回了地府。
酆都。
尤拓看着出现的男人,并未注意到他面上神情的冷凝,赶紧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李思联合了陈兴潮、耿寺,带着一群鬼将来酆都了。”
“原因。”
尤拓的表情纠结了几分,在封愈的不耐达到顶峰时,终于开了口:“就是当初的借口,认为老大你的酆都之主位置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
酆都城外。
来自桃止山、罗浮山以及罗酆山的恶鬼们排列得整整齐齐,而桃止山鬼帝李思一身黑衣踩在半空之中,他望着酆都城内的方向,声音低沉却如同水波纹一般向远处扩散,周围的空气隐隐浮动,耳边尽是他清晰的嗓音:
“诸位,虽然已时隔多年,但依旧无法掩盖封愈酆都之主的位置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实!当年不知他利用什么办法跨越幽冥河离开幽冥,这已打破了地府维持多年的秩序,而后他甚至以残忍的手段杀死卞逍大人,此行为更是让人唾弃!”
站在李思下首位置的是陈兴潮和耿寺。
耿寺听到这番话,眼眸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与陈兴潮和李思不同,他是独臂。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人群之外,风从酆都吹来扬起他空荡荡的袖子,袖子边缘擦着身体而过,呼啦啦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声音都在强迫耿寺回忆曾经。
他的手臂是封愈生生扯下来的。
封愈因为跨越幽冥河而被卞逍盯上,他作为卞逍的得力助手前去试探封愈,当时虽然没受什么伤。可封愈前去酆都找麻烦时,他就在卞逍身侧。说来还是幸运,因为卞逍身亡,而他只是断了一条手臂。
可——
这份幸运带来的是数不尽的耻辱。
他在封愈继位酆都之主后为表衷心选择了隐退,就那么藏在罗酆山的一亩三分地,换来了几百年的平静。可耿寺同样明白,这些年但凡有一人称赞封愈,就会将他这个手下败将拖出来鞭打一次。
他甚至亲耳听到过罗酆山下恶鬼交谈:“酆都那位真的那么厉害吗?”
“那可不,咱们大人的手臂就是他扯断的,我当时就在现场,酆都那位都没费什么力气。”
耿寺站在两只鬼看不到的地方,眼神阴骘。半晌之后他才缓缓松开拳头,让人把那两只私下里讨论当年之事的鬼丢进了幽冥山。
那些回忆仿佛发生在不久之前,清晰得让他有点控制不住此刻的情绪波动。
陈兴潮的目光似有似无地划过耿寺,没错过对方脸上表情的变化。他扯了扯唇,上前一步应和李思的话:“这么些年来,封愈手上占了无数同类的鲜血,手段又极其狠毒,实在不适合做酆都的主人。”
尤拓与骨涌跟在封愈身后抵达酆都城外听到这番话时,差点笑出声。
听听,这说的是鬼话吗?
从幽冥山走出来的鬼,要是手段不够狠毒,早死八百次了。
还不适合做酆都主人?
尤拓嗤笑一声,抱着双臂:“照你这么说,那谁适合当酆都的主人?你吗?一个在罗浮山藏了几百年的怂比?”
骨涌相当不给面子地大声笑了。
尤拓这话是一点没说错。因为当年封愈撕烂了卞逍和耿寺的一条手臂以后,继位嶓冢山鬼帝的席兴业便极为气愤,更是扬言要联合其他四方鬼帝将封愈杀了为卞逍报仇。结果已经见识了封愈那凶悍杀伤力的陈兴潮心中惶恐,竟然告知席兴业自己要闭关,没空掺和任何事情。
更是扬言酆都之主这位置谁坐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能带领地府更上一层楼。
可把席兴业气得半死。
如今再联想他刚才的话,骨涌不笑才怪。
相比骨涌肆无忌惮的笑声,陈兴潮却是脸一黑。但并不如尤拓骨涌所想那般大发雷霆,而是在沉寂了几秒钟之后,意料之外地平缓了脸色、扯了扯唇:“我陈兴潮一向有自知之明,知晓酆都之主的位置不是我等可以觊觎,所以也从未觊觎过,在其位谋其政,陈某不配。但,我鬼界数以万计的鬼怪,总有人比封愈更适合。”
“那你不如把这人带出来我看看?”尤拓挑了下眉。
他怎么不知道鬼界还诞生了可以和封愈相媲美的鬼怪了?
听着二人的对话,封愈面色不变,唯独眼底数次闪过猩红。陈兴潮话太多,太烦人了。
他抬起修长手指轻轻揉了揉涨疼的眉心,缓缓舒出一口气,脑海中刻意勾起宋离的身影才勉强好受了些。然而等到宋离的身影出现,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数次闪过梦中青年剜他心脏时满目嘲讽的画面。
封愈缓缓蹙起眉。
不远处,李思并未错过封愈眼底神情的变化,他的脸上缓缓流淌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扭头慢条斯理地回答了尤拓的问题:“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在李思的话落下不到五分钟之后,尤拓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有人一身黑袍出现在了无数鬼将之前,骨涌眯起眼睛盯着那道身影看了许久,确认了对方似乎就是那个在嶓冢山来来往往的黑袍人。然而等到黑袍的兜帽被掀开,来人的长相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时,现场有一瞬间的寂静。
竟然是嶓冢山鬼帝席兴业。
骨涌脑海中闪过多种思绪,抿着唇眼神看上去有些晦暗不明。
事到如今,他隐约猜到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血洗星林山关押地事件发生以后他还跟封愈汇报席兴业未离开嶓冢山。然而今天一瞧,分明是有人假扮席兴业留在嶓冢山,而真正的席兴业早已跑远了。
被戏耍的恼意蔓延,骨涌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