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和袁天罡也随军来到了洛口仓,见面后,袁天罡和魏徵少不得埋怨了一通陈应良在河南讨捕军事件中行事太过冒险,陈丧良却摇了摇头,答道:“为了张大帅留下的旧部,这个险值得冒。对了,她和她娘怎么样了?”
陈丧良没提到名字,袁天罡却知道问的是谁,垂首答道:“已经收监了,房乔松对刑部打了招呼,让刑部天牢善待她们,她们应该可以少受许多苦。不过按惯例,将来她们最少也要被贬为奴隶。”
陈丧良神色黯淡的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又问道:“我奏请陛下派遣王世充为援,攻打虎牢关的背后,奏章送出去没有?”
“送出去了。”魏徵如实回答,又问道:“留守,一定需要王世充增援吗?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未必就拿不下虎牢关啊?”
“一定需要。”陈丧良点头,答道:“瓦岗贼战力不俗,我们现在就算能勉强夺回虎牢关,也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如果有王世充从背后夹击,我们就可以轻松许多。有了王世充帮忙镇守虎牢关,将来我也可以腾出手来,应对其他地方发生的变故。所以为了长远计,我怎么都得乘着这个机会,争取把王世充弄到这里来给我帮忙。”
说罢,陈丧良又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了北方,眺望太原的方向,目光也变得无比的阴冷。
有点希望夺回虎牢关,却为了保存实力不想拼命,这样的事玩得不好,陈丧良即便贵为东都留守也得担不少关系。但还好,终于摆脱了裴仁基这个跟谁霉谁的超级衰神后,期盼已久的好运气又重新回到了陈丧良的身上,首批援军抵达洛口仓战场后的第二天,好不容易放晴了两天的天空又下起了连绵大雨,土地松软,道路泥泞,根本就不适合攻坚作战,已经退回关下的瓦岗军也躲回了关中避雨,陈丧良也就有了充足借口按兵不动,一边抓紧时间收编河南讨捕军兵马,一边操练新军,耐心等待隋炀帝那边的决定。
与此同时,各种噩耗坏消息仍然象雪片一样,接连不断的飞到东都洛阳和江都城中,到处都是造反,到处都是民变,历史著名猛人薛举也在兰州举起了反旗,还直接自称西秦霸王,改年号秦兴,摆明车马要在推翻大隋这条光辉大道上一走到底。而更让东都朝廷忧心忡忡的是,早在裴仁基还没有叛变投敌之前,东都洛阳就与虎牢关以东的绝大部分郡县失去了联系,张须陀当初四处扑火救急的黄河南部诸郡,完全就处于了失控状态。
通济渠早已经被瓦岗军彻底切断,东都方面与江都联络十分困难,关于裴仁基叛变一事陈丧良当然得等不少时间才能收到答复,然而就在这个期间,隋炀帝却颁布了一道让全天下人都觉得难以置信的诏书,那就是鉴于黄河中下游暴雨成灾,饿殍遍地,隋炀帝竟然下诏——开仓放粮!诏令汲郡黎阳仓拿出八十万石粮食,赈济灾情最为严重的山东饥民!河南郡这边也因为杨侗奏请的缘故,隋炀帝同意洛口仓出粮三十万石,赈济河南郡境内的受灾百姓!
可以保证朋友们没有看错,《资治通鉴》第一百八十四卷上面清楚记载,大业十三年时,隋炀帝确实颁布过这么一道诏书!——虽然这道诏书对隋炀帝本人而言,简直就是脑袋进水的表现,但这道诏书确实存在!
把大腿都掐青了才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实际监管着洛口仓的陈丧良再不迟疑,马上就打开洛口仓,一颗一粒不少的拿出了三十万石粮食,派人送往河南郡的受灾诸县,命令诸县官吏开设粥厂,施粥赈济饱受洪灾饥饿之苦的贫困百姓。然后才到了第二天,陈丧良就迫不及待的亲自到了邻近的巩县城外,巡视施粥放赈的具体情况。
亲自巡视的结果让陈丧良暴跳如雷,巩县城外的几处粥厂确实都围满了面黄肌瘦的穷苦百姓,可是他们顶着风雨领到的,却是清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灰黄米汤,同时陈丧良的亲兵还从放赈的巩县官差衙役家里,搜出无数连封条都没拆去的粮袋。大发雷霆之下,陈丧良当然是立即叫人抓来了县令柴孝和,当众责问他为何克扣赈灾粮食?
颇有才干的柴孝和大声喊冤,主动恳求陈丧良去搜查他的住宅,核对他的帐目,说是如果他只要贪污一颗一粒赈灾粮,就请陈丧良立即亲手剁了他全家!受赈百姓也纷纷站出来做证,说是只要柴孝和出现的地方,他们都能喝到浓稠白米粥,只是柴孝和一走,米粥就马上变成米汤。陈丧良这才怒气稍消,一边勒令柴孝和加强监督,一边下令将二十几个贪污赈灾粮的差役当众斩首,还亲手砍了给各个粥厂通风报信的巩县县丞,柴孝和也主动奏请陈丧良派遣军队监督放赈,避免再次出现类似情况。
“吏治啊,吏治啊。”陈丧良拍着额头哀叹,又突然想起更大的事,赶紧向旁边的魏徵吩咐道:“玄成,马上安排一些人去受灾各县查看情况,再替我拟一道奏章,请越王殿下派遣御史言官到各县去监督放赈。”
魏徵答应,立即依令而行,还没有退下的柴孝和却苦笑说道:“陈留守,下官敢和你打一个赌,如果其他县的放赈情况能比巩县更好,下官愿意以死谢罪。”
陈应良飞快扭头来看柴孝和,见他的脸上笑容苦涩,神情却十分认真,陈丧良顿时有些沉默,片刻后才自言自语说道:“但愿黎阳仓那边,能有几个你这样的官员,好歹能让一些粮食切切实实的放在灾民手里,不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