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樗栎显然是许久都未曾和旁人说起这些事情了,或者说许久未曾和旁人静静的诉说过任何事了。
开始时语气中的寂寞,紧接着是相遇的幸福,随后涌出的无奈,以及最后的纠结叹息。
这些无不展现着刘樗栎想和人诉说的冲动,方泰则选择了静静倾听,不打扰不提问,听着他慢慢道来。
“那天,我和卿儿带着她爹娘一道回到游龙山庄。她家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我爹又因为我理亏,便郑重相迎,当众以家法惩罚了我。
“在旁人眼中,我毕竟是个坏了别人家姑娘名节的浪荡子,这也是事实,容不得辩解。当着两家人的面,我给赵家磕头赔罪,也和卿儿表明了态度。我们互相爱慕,打算就此共结连理。即全了卿儿的名声,也了了我们二人的终身大事。
“我爹平素管教我极严,我也怕他,但那天我却不怕了,心里只想着和卿儿长相厮守下去。爹考虑再三,也点头同意,打算过了年便下聘礼。
“这事情本来可以就这么了结,也算皆大欢喜。但卿儿娘亲却始终不忿,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可能在她看来,我们二人结合不是不行,但我玷污了她女儿这事还没有个结果,说此事根结还要属我爹教子不严。
“卿儿爹爹也耐不住她娘一直怂恿,便打算和我爹以武艺相较一番。若是输了,赵家便不再追究此事,若是胜了,便要我爹答应他们一个条件。
“我当时只以为是她娘余怒未消,又顾忌爹爹身体,便跪在她娘面前,甘心领罚以平其怨气。但爹却不知为何,也没问什么条件,直接点头应下此事。
“卿儿爹爹见此也有些不满,以为我爹不问条件直接应承是摆明了认为能必胜自己。那场午宴终究是不欢而散,下午他们就在山庄的较武场比斗。
“卿儿爹爹浸淫虎拳近四十年,使一对镔铁虎爪钩,虽未成宗师,但极意已成,出手时厉风阵阵,江湖称其赵山君。我刘家本是以机巧暗器闻名,但在我爹四十年前接任山庄之主后却将此道废止,更把山庄名字从仁义山庄改成了游龙山庄,从那时起便以祖传龙行经作为傍身武艺修行。
“那天他们两人龙争虎斗,打了个旗鼓相当。卿儿爹爹拼着经脉受损使了一招绝技,和我爹拼了个两败俱伤。不输不赢,两边只好都作罢,也都不再提旁的要求,各自养伤去了。
“那段时间是我和卿儿最开心的时候。两家默许了我们的婚事,也没有了阻碍,只等着年后下聘,堂堂正正的将卿儿娶进家门。我们每日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然而福兮祸之所伏。爹爹比武之后,身子却渐渐虚弱下去,请了大夫诊断,只是说年纪大了妄动武艺,伤了根本。于是爹爹便起了让我接任庄主的心思。
“此前二十多年间,爹爹一直把我当成孩子一般,从不让我插手山庄事务,也不许我和江湖人来往。我本来心有怨气,常常离家玩耍,甘心当个纨绔。但那天爹和我挑明心思的时候,我却猛然发现爹早已华发满头,不复当年青壮。
“那天,我对爹的怨恨便渐渐消失了,也开始沉下心学习各种事务,做个合格的继承人。然而年节过了之后,赵家却传来噩耗——卿儿爹爹伤重不治过世了。
“她娘说是因为和我爹比武时受的内伤,逐渐恶化导致,四处传言是我爹把人打死的”
说到这,刘樗栎闭上了眼,语气沉重。一边是父亲,另一边也是父亲,方泰能感受到他内心中的纠结和绝望。
“卿儿闻讯哭到晕厥,也就是在那天,大夫诊出了她已有喜在身。爹爹得知后不发一言,也未阻止赵家向外传播此事,只是决定将继任仪式提前,要让我更早接手山庄。
“卿儿醒来之后,也得知自己怀有身孕。所幸她没有因为此事和我反目,反而在悲痛中处处照顾我的感受。眼看要成为亲家,却突然间成了仇家,夹在两家人之间的感受属实不能以言语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