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的天真烂漫,竟似隙中之驹,去而不返。
谁想再回到这间屋子,竟已是这般模样。
都说穷通有定,聚散因缘,却不能不为之伤怀。
自己明明青春正盛,却眼看要断送性命,如玉簪中断,再难相续,宁不悲乎?
自病以来,她在人前从不显露悲伤,知道无用,也不愿给亲人添烦忧,但夜深人静时未尝不以泪洗面。
生死就在眼前,就算铁石心肠也悲辛难抑,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
肖卿卿柔肠萦损,枕席间辗转反侧,不知到了几更次,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眠者不自知,梦中她又回到小时候,穿着粉色镶边透花纱的交领裙袄,坐在母亲房门外的石阶上看丫鬟婆子做谷板。
谷板是乞巧节里做的玩物,在木板上铺土,土上种谷,待到长出苗儿来,在上面布置上小屋小人。
虽然一切都是小小的,但细细地看,真的就像一个缩小了的天地,她常常一看就是半天。
谷板最终要被放到河里,随水漂走。
她小时万分笃定,那些谷板在某处寂静的岸边停下后,上面的小人就会活过来,变得像真人一样大,然后劳作繁衍,变成一个大家族。
是不是自己死后也会变作一个小小的人偶?
然后于时空某处再次醒来,重新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卫宜宁天快亮时醒了一醒,室内寂寂,能听见肖卿卿的呼吸,清浅却悠长,显然是睡着了。
肖卿卿前后也就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后难以置信。
她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睡这么久。
一个时辰的睡眠对常人来说实在是太短暂了,但是对于她这个已经连日无眠的人来说弥足珍贵。
秦氏在外间倒是失眠了一夜,天明时听到里间有动静急忙穿了衣服起来。
卫宜宁已经穿好了衣裳起来,秦氏进来先问她睡得好不好,继而走到女儿床边。
秦氏不敢问女儿可睡了没有,只问她身上可轻快些。
“我昨晚睡了有一会儿,竟然还做了梦,”肖卿卿难掩喜悦:“实在没想到。”
“哎呀,祖宗保佑!”秦氏听了高兴的直抹眼泪:“只要能睡着,你的病就好了。”
“我现在觉得身上松泛了不少,比往日轻快了许多,”肖卿卿道:“倒是五姑娘只怕没怎么睡好,我都没听见她翻身。”
秦氏满心感激卫宜宁,上前握着她的手说:“好孩子,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你才起来一天,卿卿就能睡着了,谭家三姑娘真是个伯乐。”
“谭家三姑娘?”卫宜宁微微挑眉,她才知道谭蕊也掺合了进来。
秦氏觉得对卫宜宁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谭蕊举荐她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又说:“我是想着是不是昨天那条蛇在作祟,把它打死了,卿卿的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