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他会自暴自弃地想,他活在一个三个等级中最低级的同人衍生世界里,管这么多毫无意义,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做得多一些,再多一些。
事件本身并无意义。
但总要去做。
虽然拥有打破次元壁的世界已经有很多年了,卡尔却还是不太能够熟练地掌控它。
在他的意识深处,他觉得他是可以掌控这股力量的,他能感觉到这项能力不仅仅是能够让他“看到”平行世界,也能够让他“穿越”到那些平行世界里。
阻止卡尔继续深入地探索自己的能力的理由有很多,最重要的一个是,他认为一个人“能”做一件事,并不代表他“要”做这件事。
平行世界无疑十分瑰丽,可卡尔依然不确定自己有足够的自控能力。他也许不会再跨域空间的时候受伤,也许一开始无法定位自己究竟会去哪一个平行世界,所以他试着考虑了一下较为极端的情况。
假如他去了一个属于不义超人的世界怎么办?
假如一切悲剧都已经发生,假如超人真的在小丑的阴谋下亲手杀死了他的妻子和妻子腹中的孩子,又毁灭了大都市——天呐,只是想想这件事卡尔都会觉得心痛——假如世界已经在不义超人的掌控之下,他到底要怎么做?
正义的、正确的做法是打败不义超人,将世界从集权统治中释放出来……可不义超人会受到什么待遇呢?
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关押。
人类会囚禁他、控制他,在他身上做实验,他会骨瘦如柴,虚弱到无法站立,独自一人待在空荡荡的牢房里,终日被能削弱他的力量的红太阳光照射,在经历过心理上的生不如死以后,他又会经历生理上的生不如死。
卡尔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在超人身上。
这件事对他来说还太复杂了,所以卡尔决定等他长大一点再去考虑。
起码……等他长到二十岁。
卡尔见到很多次类似的情形:只要坏人痛哭流涕地表示忏悔,甚至是在连他都能看出来这个坏人不安好心的时候,克拉克都会毫不犹豫地握住对方的手,原谅对方、鼓励对方。
总是这样,永远这样,好像超人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好像超人不明白世界上有些人就是邪恶,就是不能变好。
难道超人真的不知道吗?一个能够听到地球上任何声音,能够听到数十亿人悲欢离合,能够将整个地球的爱恨全都收进耳中的人——他真的这么蠢吗?
当然不可能是。
他只是看待所有人都像是看待他的朋友和亲人,如果有人受到伤害,他觉得他保护这些人义不容辞;如果有恶棍想要改过,他会毫不犹豫地接纳他们。
不不不,说毫不犹豫还显得太冷淡了。
他希望那些人变好,他想要那些人变好,他迫不及地渴望那些人变好,他心底对最邪恶的人也保留着一丝希望,就像一个朋友对一个堕落的朋友怀有一线希望那样,并非愚蠢,这件事完全和智力无关。
他永远学不会这样的挺拔和潇洒。
确定演员和剧本以后,卡尔觉得这部电视剧没有他发挥的空间,就又赶着去忙别的事情了。
关于艾伦和莱恩,也就是这个世界的汉尼拔和威尔,发现他们这两人也是意外之喜。
卡尔从某些世界中认识到了一个有趣的概念,异时空同位体,也就是处于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平行历史、平行宇宙、平行世界中的同一个人。
比如他自己,就是“克拉克·肯特”的异时空同位体。
异时空同位体之间的差异巨大,无论是性别、经历、年龄、家庭都有可能完全不同,因此异时空同位体本质上是不同的人。
但他们终究是“同位体”,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发展。
他们的核心是一致的。
在卡尔的眼中,他们的核心是一种黯淡的光。
所有生命体都会从身体深处向外散发一层光圈,那是他们的信息素和生物电波,这层光圈很淡,色彩斑斓,就像每一片树叶都不尽相同一样,不同的生命体反映出来的光圈也是不同的。
而异时空同位体,有着一模一样的光圈。
卡尔就是靠这个辨认出艾伦和莱恩的,在让他们参演电视剧之前,他认真而详细地调查了一下这两个人,结果令他惊讶而欣喜。
莱恩,他几乎和另一个世界中的威尔如出一辙,威尔那种天生就能够通过细枝末节和别人共情的能力体现在他的身上,变成了用一种惊人的剧本解读能力。莱恩可以从无数句台词中慢慢建立一个完备的形象,而后又沉浸其中,他是彻头彻尾的体验派演员,如其说他是在表演某一个人,不如说他在表演的时候,已经成为了某一个人。
这种天分目前为止还没有被人发现,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没能拿到足够漂亮的剧本。
演技再好,他也很难将一个本身就无比平庸的人演得具有吸引力,特别是莱恩本身的表演经验并不丰富。
卡尔是从他阅读剧本时偶尔的喃喃自语中感觉到他的天赋的,他觉得自己是挖到宝了,一个足够优秀的演员能把五分优秀的剧情演绎成八分的吸引人,而卡尔知道,经过他调整的剧本绝对不止五分优秀。
至于艾伦……艾伦没有汉尼拔那么邪恶。
一个不邪恶的汉尼拔,听起来简直是不可思议,而且难以避免地让人觉得有些失落,毕竟邪恶就是这个人物的终极魅力。
一个不诱人堕落的恶魔究竟有什么禁忌的吸引力呢?
当然有。
艾伦比卡尔所见的任何一个汉尼拔都更为英俊。
他还很年轻,才二十多岁,大概是因为长时间被关在实验室里,在经受摧残的同时,那些怪异的药物也让艾伦的基因发生了变异,他的发色是晦暗的铜金色,他的瞳孔略微有些大,而且呈现出多变的冰灰。
加上他身材高大端正,姿势永远干脆挺拔,不说话,默默坐着,就有种隔离于整个世界的、仿佛上个世纪的古老绅士的陈旧和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