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监本是苏培盛身旁的徒弟,年纪轻轻也并没有什么伺候圣驾的机会,如今听得胤禛亲自问话本是应该欣喜若狂才是的,可是这小太监却是脸色苍白如纸,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抖了半晌,才低声说出来一句,“回……回禀万岁爷,方才……方才奉宸苑那边儿派了人来说……说……说廉亲王他……”
胤禛听他说得吞吞吐吐,不禁有些不耐,皱眉斥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廉亲王怎么了?可是要见朕?”
“不……不是……”小太监吓得颤颤巍巍,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将头深深埋下飞快的说了一句,“廉亲王他方才,自尽了!”
“你说什么!”胤禛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却突然觉得身子一晃,止不住的向后退了两步,苏培盛见状刚忙上去扶住,却被他一把打开。
“你……你说什么?廉亲王怎么了?”胤禛一把攥住那太监的衣襟,吼道,“廉亲王分明活的好端端的,哪个借了你这样大的胆子,你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
小太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颤颤道:“奴……奴才不敢欺瞒皇上,确实是奉宸苑那头派人过来说的,太医已经过去瞧了,只说……救……救不回来了。”
胤禛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奉宸苑内的,他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推开的那扇房门,屋里弥漫着一股轻微的血腥味道,太医和宫人俱数站在床前,太医面色惶遽的跪下向胤禛请安,胤禛却恍若未闻一般,径自推开众人走至床边,映入眼帘的便是胤禩苍白如素的容颜,以及那垂在一旁的手臂。
胤禛摆一摆手,遣退了屋内的一干人等,抬眼瞧见地上有几块碎瓷,其中的一块还染了血迹。胤禛轻轻托起胤禩的手腕瞧了一瞧,原本白皙如玉的手腕上头有一道分明清晰的口子,血已经止住不再流淌,在那伤口一圈结成了血痂。胤禛甚至不敢用手去碰,仿佛稍稍一触胤禩就会真的走了一样。
“胤禩,醒醒,四哥来了。”胤禛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温柔至极的低声说着,“你一向勤勉,怎么突然贪睡起来?都已是这个时辰,四哥来接你出去了。”
只是床上那人无论他怎么低声呼唤,却仍旧一动不动,连一丝气息都没有。
“你醒醒啊,四哥错了,四哥跟你赔不是……”胤禛抓住他的手掌,细细摩挲,声音越发轻柔,“你不是还想走遍塞北大漠,想去江南小住一阵子么?你醒醒,四哥这就带你去……”
“我求求你,你睁睁眼……你怎么能忍心……怎么忍心……”胤禛眼前已是一面模糊,声音哽咽的哀求眼前一动不动的人,“是我做错了,是我不该,可是你怎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让我往后怎么办?你让我怎么活?”
这个叱咤天下,雷厉风行的皇帝,从未像此刻这样无助,心里痛的简直都要扭曲了,数不清的刀子狠狠的扎进心窝里头。他从来想不到,这个一贯温柔微笑陪在自己身边二十余载的人,有一天竟然会这样冷冰冰的躺在自己面前。
“胤禩……胤禩……”胤禛痛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攥着胤禩的手不自觉的微微用力,却突然觉得手心一阵冰凉。自他手心滑落入自己手中的,赫然是那半块玉佩。
胤禛怔怔的望着那半块玉佩,心中痛的无可言表。犹记得上一次时,胤禩为康熙挡了那一剑,手里头握着的也是这块玉佩。
“当年你都挺过来了,你握着这玉佩,就说明心里头舍不下我对不对?”胤禛仿佛握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般,喃喃自语,“既然如此,你现在也不会这样狠心的,对不对?”
“是我错了,不该你一个人放在这儿如此久,我再不留你一人了,我在你身边陪着你,好不好?”胤禛边说边在胤禩额边落下一吻,温柔道,“四哥就在这儿,四哥陪着你,就如同以前每次一样,所以……你快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