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同那人别过月余之久,分明当初离京之时,自己便是想借此机会躲开那人,免得日日相见难过伤心。胤禩心想,待分别的日子久了,兴许再见之时心里头的感觉也就能淡上几分了。
罢了,既然缘分已尽,那便空留个念想罢。虽然是一场白想,只当是做了个美梦,却也是好的。
胤禩长长的吁了口气,索性坐在了船尾,看起两岸的夹道美景来。
等到了岸边,胤禩客客气气的同那老汉道了谢,刚刚转身要走,忽又想起一事,“老伯可知道,这周遭哪一处能吃着地道的杭菜?不拘是什么大馆子的,口味做得好便可以,若是能住店,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那老汉低头想了想,黝黑的脸上略带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搓着手道:“像是楼外楼那样的地方,如今去只怕也没有地方了。更何况那儿名气虽大,却十分的不实惠,一顿饭吃下来怎么也得十两银子了。公子若是不嫌弃,我家的二小子原先就是那楼外楼里头掌厨的人,后来因着家里头农务繁重这才退了回来,烧得一手地道杭菜。我那小院里头也有空着的客房,简陋是简陋了一些,但还是很干净的。”老汉说着声音愈发低了,局促的笑了两声,“若是公子不愿在我们这农家院子屈就,那就是小老儿多嘴了。”
“岂会呢,我只是怕打扰了老伯,老伯的院子可在这附近么?”
老汉听他有意要应下,不由大喜,道:“在的在的,就在那楼外楼后头几里处,我那院子虽然不大,可是出来不远就能瞧见西湖呢。公子晚上若是想着出来转转,也是极方便的。”
胤禩本就不是那挑三拣四的人,想着如此能多明白些民生民情,倒也是好事一桩,便笑道:“如此真是再好不过,那老伯便带我过去吧,我大约在此地住个日,付你五钱银子,老伯意下如何?”
老汉大喜过望,急忙点了头,将床停靠岸旁,手脚麻利的收拾利索了,又拿出汗巾子搭在脖颈中,引着胤禩沿着西湖一路南行。胤禩笑着问他,“老伯家中几口人?今年高寿了?”
“我今年六十五啦,家里头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当年死在战场上啦,可怜他走的时候连媳妇也没娶,唉。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嫁了人,如今就和二儿子和他媳妇,再加上我那小女儿一处。”老汉似是有些忐忑一般,又加小心的补了一句,“不会扰了公子清净的,公子放心好啦。”
“既然是死于沙场,朝廷理应对你家多加照拂才是,每年发放的银子可还够用么?”
老汉叹了口气,摇头道:“哪儿见得着什么银子呢?我那苦命的儿子连尸首都没能寻着,不过是官府打发人来说了一声,这都好些年了,一文钱也没见着过啊。”
胤禩闻言眉头微蹙,沉声问道:“既是如此,就没向官府问过么?”
“问了又有什么用呢?邻村倒是有人不死心,去衙门闹过一次,结果不仅挨了打,还被关进去吃了好些天的牢饭。”老汉张望了一下,低声道,“像我们这样的庄稼人,哪里有什么能耐和人家争呢?俗话说这民不与官争,说的是极有道理的。如今能吃上饱饭,平平稳稳的过日子,也不求什么别的了。”
胤禩听了沉默片刻,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同老汉正色道:“如今虽是这般情状,然现在的皇上勤政爱民,最恨贪污和结党。这些事情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连根拔除的,但是总有一日,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汉对于胤禩这一番话,其实听得并不是十分明白,只是隐隐觉得胤禩似乎说的很有道理。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点头道:“公子说的是,咱们也是这样想的。”
这老汉倒说的不假,沿着西湖岸边走走停停,走了没有多久的功夫便到了老汉的家中。院子倒不算太小,细门窄巷的,一瞧就是南方的院子。那老汉手忙脚乱的将胤禩引去一间客房,又喊来他儿媳妇里里外外的仔细拾掇了一遍,抱了一床新被褥过来,颇为歉然的说道:“咱们这儿不能跟外头的客栈比较,公子屈就一下罢,我这就喊儿子给您弄饭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