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自比蟑螂的和尚捂住自己挨敲的脑袋,没弄明白自己怎么挨打了?
床边的觉明气成了茶壶状,“师弟你告诉师兄,是谁告诉你这种事情的?谁教你受伤会复原就可以不把受伤的事情当一回事的!是觉醒教你的,还是法明师父教你的,又或者是师兄我教的?还是你在长安的时候被那化生寺里的和尚强行学了这种狗屁不通的道理!”
挨训的和尚触不及防被觉明一顿喷,抱着茶杯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半响才小心开口:“没人教我…就是随口说着玩的。”
“玆啦。”木凳被人拖拽过来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觉明坐在凳子上,虎视眈眈的瞪着眼前这个从十几岁就去了长安修行,后面又去西天取经十年的小师弟,“是不是外面那三个奇模怪样的妖怪教你的?有师兄在,你只管说出来。”
陈炜哭笑不得的摇头,撒娇的拉住对方的手掌摇了摇:“师兄你想多了,我就是随口胡说没人教我。”
“真的没有?”觉明不太信。
“真的没有。”陈炜非常肯定。
年过四十的觉明一拍大腿,常年干粗活的身躯壮大的像头牛,一掌拍下去身体都在颤动,虎背熊腰的大和尚瓮声瓮气道:“师兄暂时相信你没有被人欺骗,只不过师弟你离家早,有些想法没有大人跟着你,导致你某些地方长歪了都不知道,既然伤好了从今天起,去写一份反省书给我,什么时候抄写出一万遍什么时候你从这个房间里出去。“天降功课的凡人和尚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之人,“师兄,一万遍是不是太多了,我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在他离开金山寺的这些年里,寺规已经严厉如此了吗?
觉明眼亮如明烛,“不多写一点,你就不会明白凡人身体的重要性,只要你还是我师弟,那种把命比作蟑螂的事情就绝对不可以在金山寺内发生。
陈炜你要记住,哪怕一个人被砍下脑袋下一秒可以复原,这也不代表着大家就可以对他被砍头的事情当成视若无睹,师兄也不想自己从小用米汤喂大的人,受到这种苦还要假装没事人,一万遍不能再少了。”
坐在床上的人扑过来,将床边的人抱住:“觉明师兄。”
觉明扶着他,格外无情:“撒娇也没用哈,一遍都不准少。”
“可房间这么小,在这里写一万遍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你忍心每天把我关在这里连阳光都见不到吗?”
觉明觉得这个要求算合理,将扑过来的人推开些,瞅着那张鬼灵精的面孔,脑海里很快挑选出人选跟地方:“看在你认错的份上,准你去藏经阁,我让你师弟看着你,每写一百遍就让你师弟检查,错了一个字就多写三遍。”
撒娇的人默默松开手,远离这个凶狠的师兄。
想到他刚才说的话,歪头看向觉明:“我还有师弟?”
“有一个,贞观十三年九月,师父从长安回来经过城外,捡到一名乞儿收为师弟,名唤觉无,如今是咱们金山寺的新住持,他进庙十三年如今才二十岁,我让他监督你写反省书,当别人师兄的人,认真写,否则被师弟笑话了,我可不帮你。”
觉明想到那位最小的师弟,再低头看着眼前这位,不知想到什么笑出声来,“你们二人应该很合得来。”
一头雾水的人,没看懂觉明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伤好后,又被按在房间里让大夫看了一圈的陈炜,终于在吃过午饭后获得自由。
觉明师兄让名沙弥捧着厚厚一尺高的洛阳宣纸过来,阳光明媚,穿着青色僧衣的小沙弥一张喜气的圆脸。
双手捧着那厚一尺高的纸张颤巍巍的站到陈炜面前,仰头张开口就是一道大白嗓:“三师叔,这是今年新出的洛阳纸,很好书写是帮你放在房中还是藏经阁呢?”
真武从库房里出来时,可是被师父拉住说一定要亲自送到三师叔书案上。
比对方年长了也没几岁的陈炜看着那些纸,只觉得眼前一黑,有气无力的指着远处藏经阁的方向:“那,那,送那去。”
真武捧着纸张没动弹,抬眼看他:“请三师叔先行。”
陈炜:“……”
一炷香后,两道身影一大一小的往藏经阁的方向去了,整个藏经阁也被十来名小沙弥重新收拾擦拭干净,多余的东西全部都清理的干干净净,那宽大的案几上文房四宝足够让人在此写上三年都用不完。
到了藏经阁门口,真武终于不再跟在陈炜身后慢慢的行走,动作麻利的将那一尺厚的新纸放在桌旁,又去跟文殊菩萨面前的觉无打了一声招呼。
“住持,三师叔来了。”
觉无转过身来,看向从门口迎着光踏进来的那道身影。
那张脸这几天下来,是他第一次从正面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张喜怒哀乐都摆在明面的上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