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钦天监有个叫做袁守城之人, 是袁天罡的叔父, 据说此人常年在西门楼外摆桌算卦, 能知天地理,善晓鬼神情,如果是他为陈光蕊算的卦象, 那人恐怕还在金山寺内。”
法明长老话音落下,就看到一道白衣秀士模样打扮的鬼魂从半空中落下,瞧见法明后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大师,在下再次打扰,多有得罪。”
“知道得罪还来,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道鬼魂从上方落下来的动静,让门外站着正在跟鬼判无常说话的玄奘也感应到了动静。
跟陈光蕊一前一后进了门。
这下子,房内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法明瞧见进来的佛子,当场抬手指着玄奘那张臭脸:“喏,你也别一趟一趟的跑了,这位就是你儿子。”
玄奘目光变得锐利:“……”
陈光蕊看着眼前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陈炜摸了一把脸,觉得他家师父临死前真的相当放飞自我。
“别选了,就这个。”法明破罐子破摔,指着玄奘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然后将旁边的小徒弟拉过来“这个就是运气差,不小心跟你儿子长的一样。”
陈炜已经不想说话了,总觉得他说什么都说不过他家师父。
好在陈光蕊也没在意这种情况,看了看他那张脸后又顺着法明长老手指的方向,看向玄奘:“你是陈炜?”
“贫僧玄奘。”玄奘丝毫没有要认亲的打算。
这种态度,对陈光蕊而言丝毫没有在意,他来之前就从西门楼那算卦先生口中得知,他留在世上的血亲已经出家当了和尚。
如今见到了人,对他而言就遗憾了结,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态度,只是忍不住的多看了几次那张面孔,笑道:“上一次在泾河边上我就觉得你们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生前到底在什么地方遇到过这样出色的父母,如今看你那张脸,想必是遗传了你娘的。”
他话语里充满了回忆跟感叹。
可是这种话语却让玄奘没有丝毫的动容:“你知道陈夫人当年怀孕的事情?”
正在感叹万千的陈光蕊一楞,随后摇头:“我不知,当年太宗开立选场,招取贤士,我身为举人去应试,延试三策后被唐王御笔赐了状元,跨马游街时经过殷丞相府,当时你娘正在高结彩楼,抛打绣球寻夫。”
回忆起当年自己跟众人跨马游街那三日的画面,陈光蕊眼神恍惚,“当时绣球打中我的乌纱帽,殷丞相府就派人将我迎进了相府直接拜了天地,第二日唐王就让我去来江州当江州洲主,我带着你娘拜别岳丈岳母走水路经走一月半后,就遇到劫匪落入水中,还好当时泾河龙王路过救了我的性命,又将我肉身保存完好,让我在龙宫里当一名都领。”
被法明长老拉着的陈炜,听完了整个故事后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所以你落了水,就不管那艘船上还有你的妻子仆人下属,龙王带着你走,你就走,我看你从长安到江州虽然是鬼身,可也算行动自如,这么多年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一次,到江州来寻人?”
陈光蕊浑身一震,眼睛对上他惊讶道:“当日劫匪凶残,我亲眼看到他将我的家童打死,又捅了我一刀将我踢进水中,这样穷凶极恶的劫匪怎么会留下活口。”
陈炜垂下眼帘,不再看向那张无辜的面孔:“既然你知道不会留下活口了,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还想找到自己的儿子,你是想知道在那种穷凶极恶的劫匪手里,你的儿子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是想知道你的老婆为什么没跟着你一起死?又或者你只是得知你儿子成了整个大唐人人都知的得道高僧后,想直接过来摘桃子?”
室内明明站着四个人,却在此刻安静的落针可闻。
变成鬼魂的陈光蕊被这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在下已经是鬼魂了,只是在听说这世上还有一道血亲存在时,想在魂飞魄散之前亲眼过来看他一眼而已。”
“嗤……”
一声冷笑从刚才起就没在说话的玄奘口中发出,从化生寺里直接出来的圣僧直接走到陈炜身边,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后,昂起下巴轻蔑的看着已经变成鬼的陈光蕊:“当初被劫匪踢到水里的时候,你不想着回到船上去看一眼妻子家童,却在二十八年后想来看儿子。
儿子算是你的血亲,值得让你看一眼,为你生儿育女的妻子就不算血亲了,所以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当年她是怎么活下来。”
陈光蕊被他一顿指责的脸色发白,本就飘飘荡荡的魂魄变得更加脆弱,急的上火的解释道:“我前些年听说了,听说她跟着陈大人在江州过了很多年,后来陈大人出了事情她就被家人接到了京城,我去看过她,她过的好好的,根本不用我去看望。”
说道这里,陈光蕊看了一眼一旁的法明长老,咬牙接着道:“再说我也没有去告发她,那个陈大人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世上天知地知她知。”
他明明就死了,就连尸身都被泾河龙王放在龙宫内,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一个陈大人跟着殷温娇去上任,也不知道是劫匪变的,还是哪方妖怪变得他的模样,哄骗了那个女人。
“我想打他。”陈炜站在玄奘身后,扯了扯那红色的架势,有些咬牙切齿。
“不用我们动手,正好幽冥地界的鬼判跟无常都在这里,直接将他带走。”玄奘没回头,大掌向后握住那只生气的扯着他袈裟的手掌,安抚的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