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娴雅雍容的声音, 并不放在心上,似是美人懒睡起,随口道来:“书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听风阁能吃下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另一半便是不给闽王,迟早也会有新的书堂出现。在朝廷手中独树一帜倒也还罢,若是叫江南第一盟合并了去,不止听风阁落不到好, 连灵柩都会被波及到。左右不是我们的,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可是, 几番斗争, 也不见书堂奈何得了我们。他们沾上一个官字, 江湖人不会卖他们面子。大不了,我们也明面上分一为二,留一支如书堂以前一样,投靠皇帝。”
那人轻轻嗤笑一声,似春来牡丹怒放,听不出是嗔是怒。
“你呀,真是个小贪心鬼。你以为皇帝是什么人都会用的吗?淼千水和微生浩然能做到的事,换个人未必也能成。若不是那二人声望在那,皇帝早就光明正大委任自己的亲信了。你也不看看书堂换了多少个堂主?似闽王那样跋扈猖狂的人,明面上也不曾沾染过书堂半分。”
女子不解:“闽王势大权威,狂妄跋扈,原本的封地只在闽越旧国,如今却连江南富庶之地都染指其手。皇帝却懦弱心慈,对其多加宠幸纵容,也不怕闽王生出反心。薇姐姐,我们大可不必看那闽王脸色……”
“嘘!”那被叫薇姐姐的女人,不慌不忙,从容慵懒,“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没有一个是蠢的。所谓天威难测,他若是让你看出来什么,那一定是故意为之。皇帝纵容闽王,因为皇帝想做不能做,更不能宣之于口的事,闽王可以替他做。皇帝只需要做出一副不忍苛责弟弟的仁君样子,挡住天下非议就好,而骂名都是闽王的。试问,这样不得人心的王爷,身家性命全部牵系于帝王恩宠,有什么筹码来反?”
女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余音暧昧,轻吟堪怜,不知道是被这天家秘闻所惊吓到,还是因为心爱的人忽然的宠爱。
“薇……姐姐……”羞怯爱慕,幽怨欢喜,又似委屈。
“嗯,”那娴雅雍容的声线低沉,像是春风执掌着百花的悲喜,温存也似居高临下,“怎么哭了?不愿意吗?”
“不是。”她几乎是激动虔诚地抱紧那个人,去辍吻她的手指,“阿菀只是以为,薇姐姐有了苏影,就不要阿菀了。”
“怎么会?”那人怜惜轻柔,似有一瞬的飘忽,“苏影是画魅左画使,我信赖倚重他。不论是画魅还是灵柩的人,于我而言,都是亲近信重的亲人。但阿菀跟他们不一样。”
女子似痴心似乞怜:“你对他那么好,为了他竟然亲自去见林照月。那姓林的不过一个江湖小辈,也敢威胁魅主就范。阿菀没有苏影的玄门手段,但我可以替你杀了他。”
那人展颜而笑,亲昵地依偎着,一面沿着她的如玉脸颊亲吻,一面慵懒呢喃:“成日打打杀杀的,难得下雪就歇歇吧,不如陪我赏雪赏花……赏你,我的灵柩少宫主。”
“不,不能太晚。小铮快回来了……”
“不要紧,那孩子很听话,就算回来了,也会等在外面的。我马上就要回洛阳行宫,至少几个月不见,你不想我吗?”
“……想的。想杀了那个男人。孩子什么时候生下来,我等不及了。”
那人闭着眼睛,如牡丹倾城倾国的面容,如在神游太虚,用气音说:“生孩子的是紫芮,又不是我,你急什么?我是当太后,又不是当皇后。他还能吃了我不成?怎么就嫉妒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