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冷月高升,走夜路的赶尸人经过,顺着罗盘指引找到了这里。
即便是只有他一人的夜里,那赶尸人也带着斗笠,脸上蒙着灰扑扑的布巾,只看到一双森冷的三白眼和鹰钩鼻。
赶尸人对篮子旁的顾矜霄视若无睹,抓住那婴孩的脚踝看了看,喑哑的声音冷酷:“果然是天生极恶命格,希望这次不是白费心机。”
他脱下暗灰色的粗麻外袍,提着那孩子的手脚,打包行礼一般随意折了折背起。
地上的篮子被他脚尖踢动,翻滚落下巨石瀑流,也随着那野狼尸体的痕迹飘去山林外。
走南闯北的赶尸人,带着客死异乡的尸体,将他们带回故土。
荒寺,山庙,野店,都是他们的落脚点。
寒来暑往,四季更迭。
当初的婴孩在赶尸人的背上,在骡子身侧的箩筐里,在趟过尸体的木板上,一日日长大。见过的尸体死人比活人更多。
三岁刚学会走路说话便要开始背晦涩的口诀,学会捉筷子的时候就要开始捉笔写符。
六岁时候便开始打水洗衣烧火做饭。
被火星子燎到的小手,端着比他脸还大的粗瓷碗,迈着小短腿端给面容阴沉的老者。
“师父,吃饭。”
老者看了眼碗里的面条,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斥责:“谁让你边扯面边下锅了?粗细不均,先前的煮软了后面的还生着!”
小孩子打个激灵,害怕也乖乖地站在那里,被一下下打手心,大大的眼泪含在眼眶里不掉:“师父我错了,下一次一定不犯。”
老者打累了,一脚踢开他,开始吃饭:“去把那群货物检查一下,夜里赶路不歇。”
简陋的木屋外,靠着木棚和墙一排的尸体,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