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没有看我,反而开口身边的薛如玉起身。
卓文静和沈云却还跪在地上没有动弹,这就是受宠和不受宠间的差别待遇。
因为是母后的决定,一时间我也不好开口,只好掀起衣摆坐在母后身侧赔笑道:“母后,是不是这凤仪宫里的奴才不好使,惹您生气了,儿臣这就吩咐下去把这宫里的奴才都换了。”
母后听了我的话,精致的容颜上猛然带了一抹不悦,随后散了。她看了我一眼,似乎不大理解为什么我不如往日那般顺着她的意思,刁难地上跪着的卓文静。
我心中叹息,知道母后这样不喜大部分受了父皇独宠爱男妃柳舒云的影响,那柳舒云还生了个儿子,也就是我的三哥沈景瑜,时刻威胁着她的地位……
而父皇大概是心中喜欢柳舒云甚深,便对后宫三千佳丽视之无物,甚至死后与柳舒云同寝,同葬于帝陵之中,一直以来这都是母后的一块心病。
她最为美好的年华都是在这皇宫颓废而过的,幸而九龙争帝中,我赢了,登上了这大位,她的日子才没有如其他妃子那样终老冷宫,可是话虽这么说,母后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可是再怨再恨,那也是父皇,她不能随意质论。
不敢质论父皇,心里的怨气总要发泄出去的,这些年来她因卓文静是男子又是父皇亲自下诏让我所娶的,便十分不待见,也怕我走父皇的路,所以长时间在我面前耳提面命的让我离卓文静远点,更是对卓文静时时刁难着……
今日之事由端怕是昨夜之事了,找卓文静麻烦还不容易,长辈找晚辈的麻烦,他人又敢说什么,何况她是太后,这当今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这也是我匆忙前来此处的原因……有些怕她过分迁怒于卓文静。
以往我自然是由着她,甚至是帮衬着,此刻我却只当不晓得她的意思,微笑着看着她。
母后看了我一眼,然后漫不经心的伸出手抚摸着身侧檀木上的白玉茶盏淡声道:“皇帝心孝,哀家知道,这整个天下人都知道,这后宫里谁敢跟我这个老太婆摆脸色看。”
听了她有些自薄的话,我微微一愣,想说什么时,目光微动看到她白皙的手面上竟然有些通红,像是被烫伤了,往下看,便看到她衣摆处和地上有水渍,转念想到地上跪着的卓文静和沈云,我隐隐猜道原因为何,大概是沈云上前不知道跟母后说什么,失手打翻了茶盏,烫伤了母后的手,母后因此趁机迁怒卓文静……
说实话看到母后受了伤,我心里自然十分恼怒,自己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意伤。可是自己的母亲坐在这全天下最为尊贵的宫殿里,竟然这么轻易烫伤了手,这宫里伺候的人都没长眼的吗?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不孝呢,宫闱之事不知道会被人耻笑成什么样子。
这个想法让我不自觉的想要迁怒,目光触及众人的刹那,看到母后身边低眉温顺的薛如玉,巧然间看到她嘴角的那抹淡笑,新仇旧怨瞬间涌上心头,各种复杂不满中我对着她冷声的道:“爱妃,你是母后跟前服侍的,离母后最近,母后的手是怎么会伤着?你们一群人都是怎么照看的,眼睛都是瞎的?还有御医呢?母后不开口,你们都不知道请个御医来给母后瞧瞧的?都是死人不成?”
薛如玉听了我的质问,猛然抬头,先是不可置信的愣了愣,随后跪在地上慌忙道:“臣妾罪该万死……”
“够了。”我张口打断她的话:“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让母后受伤,谁给你万死,死一次也就够了。”明知道是在迁怒,可是说到让她死,我自觉声音十分冷酷,看到薛如玉身子颤抖着,我恍然有些难受,待还要开口责备时,母后在一旁徐徐开口道:“皇帝,你今儿个是怎么了,若是玉儿的错,哀家岂容她在身边伺候着,自然也是要跪在下面的受罚的。”说罢冷冷一笑看向地上跪着的卓文静和沈云。
母后既然这么开口了,我自然不能再对薛如玉说什么难听的了,何况现在也不是和她撕破脸的时候,于是我缓下声音看着薛如玉慢慢道:“爱妃起来吧,朕是看到母后受伤心里着急,错怪爱妃了。”
“也是臣妾服侍不周,让皇上担心了,臣妾谢皇上宽恕。”薛如玉垂眼低声道,声音里无形中带了一抹说不出的委屈。
母后听了自然心疼,忙拉着她的手道:“乖孩子,快起来吧,跪在地上小心着凉,到时候心疼的还是皇帝。”
我一旁也抿了抿嘴笑道:“起来吧,别让母后再心疼了。”
薛如玉这才缓缓站起身,杵在一旁当柱子,嘴角那抹笑意也没了,算是有所收敛了。
母后这时看了我一眼,神色波澜不惊的,我忙道:“母后,有没有宣太医来瞧瞧。”
“我一个老太婆,看什么太医,又不是得了什么重病要去陪先皇。皇帝百忙之中能抽空前来瞧,已经是让哀家感动了。”母后收回目光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知道她这么说是因为我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不满。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卓文静,我朝母后笑道:“母后,你这话折煞儿臣了。”这次恐怕又要委屈卓文静了。
转头看向地上所跪之人淡淡问道:“玉清,这是怎么回事?母后的手是怎么伤着的。”
“是臣错,臣最该万死,请太后、皇上恕罪。”卓文静垂头跪在地上拜了拜轻声道。
沈云的手紧紧的抓着衣袖,身子有些颤抖的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跟着卓文静叩拜了下,一句话不敢说。
我一旁看着沈云的动作,心里不是滋味。这孩子再怎么样也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人,怎么这般胆小,连句话都不会说。
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敢把父皇最疼爱的三哥打的鼻子流血了,虽然事后被父皇骂,但是我眼睛里也不揉沙子,尤其是仗着父皇宠爱就来欺辱我的沙子,后来事实证明我没错,父皇到底是把皇位传给了我,只封了一个边远之地的王爷给三哥。
此刻看到沈云这么怯弱,我心里自然不大喜欢。
撇了撇嘴看向母后道:“母后,先找太医来瞧瞧手吧,这是大事。其他的,儿臣日后再做他说。”
母后看了我一眼,凤眼之中带着说不出的情绪,神情似笑非笑道:“皇上心里想着什么哀家知道,你放心,哀家不会动你的心头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