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个地方怎么有点眼熟?

温禅并没有什么下辈子,他又回到了三十多年的京城,十六岁的这个年夜。

前世的所有,就像黄粱一梦。

此时的京城还是一派安宁,钟家还没造反,父皇还未病重,那个在温禅心里住了二十几年的梁衡,也只是刚刚到来。

这一年,梁老爷子年事已高,被皇帝批准告老还乡,同时皇帝将梁老爷子的嫡子调来京城任礼部侍郎,除夕前几天,梁衡跟随他爹一起,来到京城。

梁家是钟鸣鼎食之家,在金陵乃至整个西凉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不管是从商,从官还是从军,都有梁家子孙的身影,可谓是遍布整个西凉。

梁衡就是在这样的金窝中长大的,他是梁老爷子的嫡长孙,是千娇万宠小公子,是受万众瞩目的少年。

温禅初见他,就是在除夕这夜的年宴上,他一袭银色长袍,手持一柄长笛,笛声幽幽,动人心魄。

这时候的他约莫也在进宫赴宴的路上。

温禅扭身,正想换个舒服的姿势时,轿子突然停下了,贴身太监阿福站在帘子便低声喊道,“殿下。”

他懒懒的应一声,眼睛都没睁开,“什么事?”

“前方的路结了冰,殿下需得下来步行一段。”阿福回答。

他听后动了动脖子,这才睁开双眼,将怀里的汤婆子拿出来,抄着貂绒暖手,撩开了轿帘。

少年唇红齿白,墨眉水眸,尚带着些许稚嫩的脸上已有几分俊美的姿色,只是他眉宇之间如无风下的泉水,一汪平静。

阿福早就准备着,一见他出来,连忙伸手去扶,将他慢慢从轿子上接了下来。

雪过之后的路经过多人来往走动,结出一层厚冰,眼前的路又是一段下坡,抬着轿子是必然过不了的,所以只能下来慢慢步行。

阿福一见温禅没有穿大氅,立即一头钻进轿子里,把暗黄色的大氅抱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殿下呀,您身子骨弱,可不能着凉了,这岁暮天寒,不穿厚点可怎么行。”

“你又来……”温禅一边套上大氅一边无力道,“怎么越发啰嗦了。”

今日出殿之前就是阿福一直在旁边碎碎念,硬是求着温禅多穿一件棉衣,暖和倒是暖和了,可几层棉衣加一件大氅,肩上的重担让他一个脚印踩得颇深。

“奴才这都是为了殿下好。”阿福至始至终都是一副掏心掏肺为他着想的样子,让温禅说不出拒绝的话。

温禅披好衣物后,便缓缓朝下坡地走,阿福紧紧跟在身后,“殿下,此地路滑,不若你持着奴才的胳膊走。”

他看一眼下方的路,心想着若是扶着阿福走,手就要从暖手中拿出来,那他这双好不容易暖热的手不一会儿准冻得冰凉,于是他义正言辞道,“阿福,你觉得你主子我像是那种平地摔的人吗?”

“殿下当然不是!”阿福几乎没有迟疑的回道。

温禅满意的点点头,虽然他认为自己不会在此地摔倒,但是听阿福一提醒,还是刻意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起来。

只是意外通常都来得很突然,他就刚走了几步,脚底不知怎么的,猛地一滑,继而整个身子失去重心,一屁股摔在结结实实的冰面上。

温禅的脑中只浮出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我还真摔倒了?

随后让他更想不到的是,笨重的身体竟打着呲溜往下,一骑绝尘而去。

幸好他穿得着实后,屁股倒没摔多痛,只是这往下一滑,根本止不住,顺着下坡的地势,速度越来越快。

阿福吓得魂飞魄散,在后方凄惨的叫了一声,“殿下——!”

一众宫人都吓傻了眼,平日里跟在温禅身边的两个护卫倒是反应极快,几乎在他摔倒的瞬间就施轻功追去。

温禅只觉眼前一滑,双脚像是忽然撞上什么东西,下滑才停住,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大半个身体瞬间被刺骨的冰冷侵蚀,几乎是立即的,冻得他打一个颤栗。

等到他意识归魂,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泡在寒冷的河水边,裤子和棉衣吸水厉害,他试着抬了下胳膊,都没能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