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内,烛火将德妃的影子映在墙上,轻微摇曳。德妃久久凝望着供台,眼角盈着点点亮光,像是等待着一句永远不会来的答复,良久,良久。
天旱已久,这一场大雨,一连下了三日。
时值夏季,朱温占据了东都洛阳。
为了不让皇帝李晔落入朱温手中,李茂贞、韩建和李克用三人暂时结盟,皇帝与何皇后才能平安从华州逃回长安。
返长安后,皇帝改年号为“光化”,以表庆贺。
帝后平安来归这天,宫中上上下下皆忙着接迎帝后回宫后的各项事宜。因忙着处理政务,皇帝对郑婕妤的事情漠不关心,全权交由皇后处理。因郑婕妤之事证据确凿,皇帝刻意不让此事张扬,让皇后草草了断作罢。
大雨初歇,皇后早晨前来拜见了皇帝:“臣妾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恩准。”
皇帝眉头一抬,淡淡道:“皇后直说便是。”
“郑婕妤离世,虔王殿下年方十五便没了娘,皇子无辜,臣妾身为后宫之首,嫔妃的孩子便是臣妾的孩子。因此臣妾想将他纳入自己名下,亦避免今后有奸佞看低陛下的血脉。”
皇帝将奏折缓缓合上,思索片刻,如忆昔年,道:“去年你随朕逃往华州,已是委屈。在华州期间,你连皇后的册封礼也未曾得到,朕心里头是很愧疚的。如今你既已是皇后,位份尊贵,且你是朕的长子和九子的生母,收养虔王自然妥当。”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屈膝行礼:“臣妾替虔王殿下谢陛下隆恩。近来臣妾想着一事,陛下顺利回宫,已是喜事,臣妾看如今后宫嫔妃不多,也是时候该采选采选了,就当为陛下冲冲喜。”
“皇后不说,朕都快忘记了。采选之事,朕便全权交给你去做吧。四年前朕就封了老三为虔王,想必旁人也是不敢小觑他的,如今又将他纳入你的名下,便是对他最大的恩德了。”
皇后一听,和颜悦色道:“臣妾再替虔王殿下谢陛下隆恩。”
“近来各藩镇接连不太平,朕也打算两个月后让司空峻率禁军前往襄州一趟。”
“让司空峻去襄州?”皇后疑惑道:“为何是襄州?”
皇帝叹了叹气,“朕思来想去,也只有襄州地处优势。哦,朕还打算让司空峻在秀女进宫的那天清晨启程,也算讨巧行个好运吧。”
皇后浅笑:“有陛下您福泽庇佑,司空大人必能平安归来。”
如此,皇后便行了礼退下,和侍女珍兰回到了清宁宫。
清宁宫是正宫皇后的住所,皇后喜静,整座宫殿格外清幽,蕴静生凉。
贴身宫女珍兰扶了皇后坐到梳妆镜前,忿忿道:“娘娘,三殿下生母可是私通的罪名呀,您何苦去抢三殿下来抚养呢?”
皇后微微一笑:“本宫和陛下前去华州一年有余,后宫之事全权交给了德妃处置,你可知为何?”
珍兰依言答道:“鹬蚌相争,自然是咱们得利了。”
“本宫不在宫中,后宫中位分最高的便是德妃,她早就想置郑婕妤于死地。现在郑婕妤死了,本宫身为皇后,便足以顺理成章获得三殿下的抚养权。可恶的是德妃竟以秽乱宫闱的罪名处死郑婕妤,害得陛下差点迁怒虔王殿下!”
说完,皇后利落地抽出头上的凤钗,重重地掷在了妆奁上,声如一道惊雷。
殿内的依兰香腾出阵阵薄雾,珍兰吓得微微一颤,缓了缓,继续替皇后顺着头发,呢喃道:“这一步是咱们失算了,毕竟当时娘娘您还是淑妃呢,不过还好陛下没有说什么,也算是不负娘娘您一片苦心了。”
皇后望着铜镜,含怒道:“这个吕燕寻做事处处算计,陛下登基十年来,本宫一直不愿和她阴着撕破脸。从前本宫还是淑妃的时候,她便仗着位列四妃之三,成天揣测本宫的心思。现在正好又要采选秀女了,你去告诉采选使们,要挑年轻漂亮又无甚家世背景的女子进宫,挫挫德妃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