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志一字一顿:“我从前随萧副尉平定匈奴之乱,上个月退守陇右道,萧副尉却突然被构陷谋反,其麾下的所有将士不是被杀就是逃跑,我死里逃生,才逃回这里。但等我回来,才发现,我娘已经重病!”
常志胸口起伏不断,双眼似要渗出血来,“我为国打仗,我的母亲竟在此受苦,大唐便是这样对待我们这些为国杀敌的将士!若非我死里逃生,回到这里,便不知这一切!还有,我的弟兄们,萧副尉麾下的弟兄们,全都无辜受害!”
说到后面,常志早已双手握拳,浑身激烈地颤抖,额上的青筋似被空气中的寒气冻住,尽显其形。
司空峻无言以对,屋内雅雀无声,萧荷凌却顿然面如土色,仿佛失了魂。
司空峻见萧荷凌脸色不对劲,放下佩剑问道:“萧,萧荷凌,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萧荷凌双眼空洞,嘴里仿佛念念有词。司空峻拉了凳子坐下来,问:“你怎么了?”
忽然,常志从地上窜起,夺起桌上的长刀,朝自己脖子上有力地划去,随之一阵鲜血喷涌而出,满屋的血腥气息让萧荷凌和司空峻惊愕万分!
司空峻惊骇得站起,转身道:“常志,你——”
常志双眼仍睁着,浑身抽搐几下,口呕鲜血,断了气息,死不瞑目。
萧荷凌这时才颤抖着声音,神色惨白道:“司空峻,他,他刚才说,萧副尉……该不会,该不会是我的兄长吧?”
司空峻愣了一阵,双眼像是要望到萧荷凌灵魂深处,似笑非笑地摇头安慰:“这,这不可能,你兄长怎会谋逆?不可能,不可能,只是巧合罢了,更何况常志连名字也没说呢,或许碰巧都姓萧呢?你别想太多,自己吓自己。”
萧荷凌摇摇头,隔了片刻,心神终于定了下来,道:“常志和他母亲的尸首,咱们去寺庙里托人做做法,让他们帮忙找个好的地方安葬他们吧。”
司空峻长舒一口气,“世道竟会这般。”
萧荷凌起身,拉起司空峻的手,“走吧,城北有一座寺庙,咱们再去花钱找人帮他们把后事办了。”
花了一整日的时间,司空峻和萧荷凌才忙完这一切,却再不忍心去送常志最后一程,只含泪远远地看着人们抬着他的尸首离开。
第二日天色便黯了下来,襄州城上空铅云密布,阴郁沉沉。
司空峻午时带着萧荷凌去吃了一些襄州的当地饶有特色的吃食,萧荷凌却食之无味。司空峻知道她担心着自己的兄长,却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晚些时候,萧荷凌心情终于好了些,只是萧荷凌终究不晓得常志口中所说的“萧副尉”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兄长,因此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司空峻见状,只好拉着萧荷凌独坐在客栈的后院,远远地望着天空歇息,以便让她不要做这些多余的担心。
“咱们不久后便可回长安了,你的兄长一定平安无事,你现在也别太担心了。”
萧荷凌点点头,道:“陛下也真是的,硬让你来襄州两个月。”
司空峻转过头,低眉笑道:“若陛下陡然召我回去,你会……想念我吗?”
萧荷凌面色忽地一红,抿着嘴,想笑又强忍着道:“即便我想你又如何?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因我一个女子而生出儿女情长的情愫?”
冷风照常无情,不曾温柔半分,吹得萧荷凌的两三缕青丝微微飘起,双颊的些许浅红,不知是怕冷还是害羞了起来。
司空峻紧挨着萧荷凌的左肩,叹道:“项羽不也曾儿女情长么?我想着,人之常情,我为何不能有,所以,你送我的珊瑚手串,我便会日日戴着,即使咱们哪天暂时分别了,也能睹物思人。”
萧荷凌望着流光溢彩的晚霞,半倚着司空峻,嘴角浅浅上扬,不多说半个字,只感受着这安静的片刻。
“冷么?”司空峻声音低低的。
“不冷,就算是冷,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