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加快脚步,匆匆行去,才到市门前,却见门柱上贴着几张字纸——纸张尚未普及的年代,官家但有告谕,全都书牌立木,纸张普及以后,成本就要低得多了。马钧走上前去观瞧,那通缉犯人的不必多看,但见其中一张,却不禁颇为欣喜。转过头再看两名同伴,似乎并未在意,迈步就待进门,他赶紧抢上一步,揪住了马齐的袖子。
马齐说你干嘛?别耽搁了,咱们赶紧走吧,别再晚点儿找不着什么点心吃,只好饿着肚子等夕市……不,那未必还赶得及出城,估计只有回营地才有饭吃啦。马钧也不回话,却举起手来朝那张字纸遥遥一指。
陈纻见状,也迈步过去瞧,并且大声诵读出来:“郑县令是,告谕县中百姓、商贾……”告谕的文字很通俗易懂,但内容可不简单,说白了,郑县令是峻要求打破市分三场的成规,商贾店肆整个白天都必须开门,小商贩整个白天都能摆摊儿,平民百姓亦随时可以入市货卖。同时他还把开市和关市的时间,各延长了两刻钟。文末则重申朝廷规定的市税额度,声明若有敢逃税的——“依律必严惩之也”。
马齐说这个好,既然打破了市的成规,说不定现在还有开门的食肆,咱们赶紧的,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果然入市之后,行不多远,便见一间食肆依然敞开大门。三人进得肆中,择明亮通透处坐下,便有个小厮懒洋洋地蹩过来作揖,问道几位怎么才来啊,这都过了朝食的时间啦。
马齐一挑眉毛:“市门前有县尊告谕,三市合一——难道汝欲拒我等于门外乎?”小厮赶紧摆手说不敢,接着解释,说县署确实张挂了告谕,也要求我们整个白天不得闭门,不得谢客,但问题非朝、夕二食的时间,基本上没有人来啊,就算开着店门也只好喝西北风……马齐一拍几案:“吾等岂非人耶?!”
小厮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会儿灶火都已经熄了,只有一些冷食而已。马齐随手从囊中掏出几枚制钱来,用力往案上一拍:“便冷食也可。热水可有,热了酒来我等饮。”小厮见了钱,两眼不禁放光,赶紧招呼一声“三位少待”,就直奔厨下去了。
马齐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乃免为饿殍也,郑县此可谓善政矣。”
陈纻却拧着眉毛,沉吟良久,突然摇头:“恐非善政,实恶政也!”
第九章、反逆蟊贼
马齐怪道:“三市合一,使无时无售卖者,无时不可货买者,斯善政也,何得谓恶?”就不提咱们还能侥幸赶上点儿冷食,光说整个白天,商贾随时都可以卖货,购者随时都可以买货,那就比原来方便多啦,怎么能说是“恶政”呢?
正说着话,小厮送上来一瓯热酒,并碗碟、干果,随即表示,有上午新烤的饼,尚有余温,新煮的肉,可以切片冷食,以及三五道腌菜——要不要都给三位端上来?马齐说赶紧的,我肚子都快饿瘪啦——“若得饱腹,必别有赏赐!”
小厮退下了,马齐转向陈纻,再次追问:“何得谓恶?”
陈纻冷笑道:“三市合一,自然方便,前人岂不知者?”难道从前人都是傻瓜吗,就想不到这样买卖双方都能够得着便利?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是因为管理起来太过烦难了呀。坐商和行商,税率不同,随便卖点儿东西挣零花钱的老百姓,更是不缴税的,所以要把他们分开来,方便管理和征税。可是如今合三为一,哪儿有那么多小吏来管理啊?难道不会造成混乱吗?
“郑县非止三市合一也,且早开晚闭,所为者不过厚其税赋耳……”其目的就是为了多收商税,但是因为管理混乱,必然造成收税不公,长久下去不仅商业难以繁荣,恐怕还会人心离散——这是涸泽而渔、杀鸡取卵之法也。
马钧不明白了,便问:“何、何得必云乱也?若乃增、增、增……”马齐接过他的话头:“若乃增其吏,未必便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