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页

汉魏文魁[校对版] 赤军 2378 字 2022-10-20

是勋已经基本上打消了返乡隐居的念头啦。倘若曹髦是真不懂事,所以办岔了,好,我可以原谅他——左右不过太尉一个勋职、虚衔而已,老子没有那么小肚鸡肠,这点儿都放不下——然而原谅归原谅,直接把国家交到他手上,我不可能放心啊。就曹德、华歆、王朗辈,真能扶得起一个阿斗吗?我必须继续立朝,甚至寻机辅政,尝试着一步步把他教育成熟了,然后才能说得上“功成身退”。辛辛苦苦辅佐曹操打下天下来,可不能交给个熊孩子玩儿坏了。要是自己返乡十年二十年,历史惯性却又搞出个“永嘉南渡”来,那可怎么好?!

即便实在教不好,没有关系,曹家还那么多人呢。彼若真敢为昌邑,我独不能效霍光耶?!

倘若曹髦确实在内心深处怨恨着自己呢?那自己此时抽身,就更是太阿倒持,不智之甚。等小家伙长大成人了,羽翼丰满了,布置妥当了,谁说他肯定杀不了我?!人若溺水,得草即扶,难道还不许我提前挣扎一下吗?

当然啦,不肯退步,反欲归朝,大方向上虽然相同,但因应两种不同的情况,应对的具体方略也当有所差异。要是曹髦真傻,我就必须强力反击——从来熊孩子都是大人惯出来的,这时候就该先照丫脸上来几个响亮的耳光,给他长长记性,然后再徐徐教导之。倘若曹髦怨恨自己呢?那就不可硬来啦,以免对方恼羞成怒,铤而走险。必须先放低姿态,只求得立朝中,然后继续厚植党羽,实掌权柄,再找机会为伊尹、霍光事……

所以是勋没等桓范把最近洛中的情况汇报完毕,就忍不住抢先问他,皇帝为什么一定要责罚我,褫夺我太尉之衔?缘由何在,你们在洛阳可曾探查明白其中的真相了吗?

桓范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拱手向是勋道:“以公子与范之揣测,天子如此,恐实受小人之挑唆也。”

是勋双眉微皱,忙问:“小人者谁?”

桓范反问道:“据公子云,主公曾与崔季珪有隙耶?”

第六章、一时俱反

是勋一贯与人为善,多种花少栽刺,这既能减少施政过程中的阻碍,又可彰显其大儒的风仪。只是任谁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要想做事,那得罪人是必然的,况且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要说他身边儿全是朋友,而没有一个敌人,那当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是勋本人在意识到自己得罪了某人之后,也时常会找机会再吊根胡萝卜过去,加以弥补,比方说对待曹洪。再比方说对待陈群,固知因为立场不同,屁股相左,他跟陈长文在施政方向上常有龃龉,积累多了,最终直接冲突的可能性很难避免,但依然装模作样地私下里说陈群几句好话,并且故意散布出去,以使对方和旁观者都以为:此不过君子之争也。

当然啦,肯定也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尤其当对方不是曹洪,不是陈群,而只是一个相对来说的小角色的时候,有意或无意间结下仇怨,既无可避免,又未必真放在心上——比方说那位崔琰崔季珪。

崔琰在原本历史上亦曹魏名臣也,只是洋洋洒洒偌大一部《三国志·魏书》,所载有名有姓的多了去啦,可谓车载斗量;如今是勋之与崔琰相比,就如同《蜀书》中的诸葛亮与王谋、何宗辈相比一般,前者够资格单独为传,后者却只能附于他人,略提一笔罢了。这类货色,是勋需要太多关注吗?

想当年曹操初定冀州,大宴群臣,席间感叹冀州人口繁盛,若征募兵马,“可得三十万众”,崔琰当即站出来提醒曹操,应当“仁声先路,存问风俗,救其涂炭”,不当“校计甲兵”。崔季珪这究竟是真心话,还是用劝谏主上来给自己博取直名,没人知道,然而是勋听到以后,立刻就坐不住了,跳出来大加驳斥。

此事源于是勋前一世读史至此,便大不以为然——天下未定,诸侯并立,曹操过问一下征兵数额又怎么了?你至于的因此大摆仁义道德吗?传统儒士就是这样重德轻利,崇尚清谈,才会酿成此后魏晋的浮靡之风,中国之衰弱,实肇于此。所以是勋忍不住就站出来大喷了一顿这位才刚见面不久的老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