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但是他找了很久,久到小学老师都在召集孩子们集合回校车了,才在企鹅滑滑梯的内部角落找到了靠着睡着的幼驯染。

女孩子手上珍重地捧着一团棉花糖,等他等到棉花糖都化了,粉色的糖丝黏在她的脸上,衣服上,衬的幼驯染更加软甜。

被他推醒的女孩子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她揉着沾上糖丝的睡眼,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像是小动物一样伸出舌尖舔了舔指腹,一下子睁圆了眼。

【戚风:“你怎么才来呀。糖都化啦。”】

抱怨的不是他现在才找到她,而是糖化了这件事。

那时的夏油杰低头注视着幼驯染泛着些许红色的眼睛,她不在意,但她身上的咒灵却正因为姐姐被忽视而生气着,周围立即变得阴沉粘稠起来。

眼睑上的糖丝、棉花糖的香味、等待压制的咒灵。

他觉得自己理应做点什么事,于是,夏油杰被身体驱动着俯下身,亲吻她的眼睛,品尝她下垂眼下的眼睑。

……咒灵,也可以是甜的。

这是夏油杰第一次觉得为她压制咒灵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反而被一种不知名的悸动充斥着,将她的眼睑和脸颊舔的湿漉漉的,让她生气地全擦在了他衣服上。

“我想起来了,杰当时真的很过分诶,我都说不要了还一直凑上来,最后棉花糖都掉了。”千澄借题发挥,“杰是混蛋,是笨蛋,是猴子!”

被叫做猴子的夏油杰:“?”

他倒是没有多想“猴子”对于幼驯染的含义。

只是因为这难得的吵嘴而有点想笑。

而他也确实笑了起来。

“你现在要吃吗?”

他指向一侧贩卖棉花糖的摊贩。

“……吃。”

幼驯染握住了橙色的棉花糖,蓬松柔软的糖丝入口即化,不可避免地触及脸颊,她皱眉想擦掉,却找不到位置。

于是夏油杰俯下身,在气息交缠里的距离里,用手指帮她擦去了。

……

…………

天与暴君甚至还无聊地移开了视线。

就这?就这?

咒灵操使?纯情使者吧?

你倒是凑上去吃掉啊?

算了。

他手指微蜷,脑子里却是女性刚刚的模样,和游刃有余掌控主权的富婆姿态不同,带着独有的、让人清晰意识到她不过才十八九岁的少女情态。

那副样子,他同样也是第一次看见,在她曾经的朋友、现在的敌人面前。

——【烟火秀11:00pm】

在乐园的主题餐厅吃完晚餐后,夏油杰和千澄又去看了一些主题表演。

他还沉浸在上一个水族馆项目,回想着在透明的玻璃下缓慢游动的鱼群,以及幽蓝色光芒笼罩下宁静的幼驯染,想让时光就此停留时,外面的夜幕上突然升起了烟花,点亮了女孩子的眼睛。

那只通红深邃的眼眸不知何时又清清亮的,像是晶莹剔透的宝石。

她仰着头,看着远处的烟花秀,攥住了夏油杰的衣服:“杰,快看。”

夏油杰像是无数夏日梦中的自己一样一动不动,只是注视着她的眼睛,想要亲吻她眼眸中的璀璨烟花。

他在梦中曾一次又一次地亲吻她,不止满足于单纯的贴合,而是更加深入地交缠气息与津液,让她眼尾潮红,让她朦胧低泣,让她囿于自己怀中。

“不要再看我啦。我现在又不会跑掉。”

但是,他惧怕自己亲下去时,她又变成一阵虚无的空气,又变成一阵凛冽的寒风,从眼前消散。

如果不去确认,她就一直存在。

所以夏油杰收回视线,握着她的手看向了远处。

视野中是烟花秀,耳畔是烟花声,但心里却是她,也只有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喧闹的游乐园逐渐归于沉寂。

闭园时间将近,游客三三两两地往出口处涌去。千澄却还抬头看着夜空,她很喜欢夜幕上的烟火,那抹绚烂无比的样子即使稍纵即逝,也一直留存在她的脑海中。

夏油杰的视线又堂而皇之地落回到她身上。

她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两盏夜灯之间,回过头等他。夏油杰跟了上去,他们之间还有着一段距离,但是他们的影子却凑的很近,灯光下的错位感让它们看起来像是恋人在厮磨耳语。

于是夏油杰低下了头。

属于夏油杰的影子亲上了幼驯染的。

即将。

即将。

……

…………

天与暴君:“?”

就这?就这?就这?

死刑执行人?纯情执行人吧?

行吧。

他觉得自己和这纯情的游乐园格格不入。

不止夏油杰手段一言难尽,其他小情侣也没好到哪里去。别的不论,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吻难道不比亲影子直接?在这样喧闹后宁静的只有两个人的环境,注视彼此,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挤压她的空气,强迫她咽下呜咽,侵占她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

如果是他,甚至可以做的更多。

天与暴君对场合并不在意。

可是他却只能看着。

只因为那该死的命令。

“……啧。”

-

-

夏油杰的影子即将吻上幼驯染的一瞬间。

游乐园午夜的钟声骤然敲响。

钟声凝滞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夏油杰没有任何反应,但当幼驯染下意识拉开距离时,他立刻从这如梦似幻的一天中清醒过来,听见了幼驯染温柔的叹息。

“十二点了。”

她没有多说,但垂首望过来的目光却带着悲哀的怜悯。

午夜十二点钟的魔法消失了。

幼驯染温和地勾着唇角。

她在微笑。

但不是过去那种小太阳般发光发热的灿烂笑颜,也不是如春日樱花般妍丽的柔软微笑。

取而代之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透着漫不经意疏离的无奈表情。

明明眼眸和唇角弯起的弧度都和以前别无二致,却好像多了一副透明的面具,在两人之间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他怔怔地抬起头。

——‘现在来继续白天没有进行的话题吧。’

——‘杰,你是来杀我的吗?’

幻听吗?

“今天玩的很开心啊。”

夏油杰眼眸眯起,自顾自地笑起来,眸色却一点点幽暗低沉下去。

“能和你再一次稀松平常地度过日常的一天,是我这一段时间来一直想做的事情。”

他们从云霄飞车玩到跳楼机,从极速光轮玩到惊悚乐园,买了乐园周边,一起拍了合照,被工作人员误认成情侣,在园区欢笑,像是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情侣,既没有定下束缚,也没有经历苦夏。

如果他们还身处日常,那么就是灰原和七海为她准备的三人温泉旅行套票被发现,悟那家伙大惊小怪地说着“可恶,连学弟都有这个意识了。杰,你再不抓紧的话我就出手了哦?没办法,因为戚风很可爱,而且只有一个嘛。”,硝子白了一眼他们却没有否认,所以夏油杰率先向幼驯染发起了邀约,打定主意在结束后向她告白。

让小蛋糕彻底变成夏油杰的。

让他可以不再压抑住隐秘的心情,亲吻她、拥抱他、爱抚她,任性肆意地品尝她其他松软清甜的地方。

这样的现实。

哪怕只是粉饰太平的梦境,也让人想深陷进去。

可它被午夜的钟声敲碎了。

一点一点挖出真实的内里,让他只能看见幼驯染魔法失效后疏离的表情,让他清晰地意识到两人正站在对立面的事实。

可这不是夏油杰想要的。

他无比厌恶着现在的一切,每天都在挣脱束缚的边缘挣扎,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压下那黑暗到粘稠的、翻涌不休的情绪。

他不想再坚持该死的正义保护那群弱小愚昧的猴子,不想在腐朽不堪的烂高层手下虚与委蛇,更不想亲手接下带走幼驯染生命的死刑执行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