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许兴修说话一直夹枪带棒,张口闭口“魔教余孽”,这和那些“武林正派”有什么两样呢!沈尧手指一顿,心道:不对,许兴修本来就是武林正派,本来就是出身清白。他去匡扶正义,他去铲奸除恶,那才是他该走的阳关道。
他为什么要和卫凌风挤一条独木桥?
沈尧出声道:“大师兄现下身体抱恙。许兴修,就算看在同门师兄弟的情谊上,你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魔教余孽’四个字吧。”
许兴修站在木桌边,用石臼狠狠碾碎一味药:“同门师兄弟?”
药汁飞溅,他的衣袖垂落在桌沿:“你们何时将我当成了师兄弟?”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像一个问句。
但他语调渐低,就没有了问责的意思。
沈尧闭紧双眼,懒得和他争论。这一夜过于辛苦,沈尧早已筋疲力竭。他尝试了《灵素心法》上记载的心损救命之法。赵邦杰仍然一脸死相。这荒唐人世,悲欢离合生复死,真叫人一腔郁怒难宣。
沈尧收手坐在地上,不管不顾地往后倒。他以为自己会挨上冰冷的地砖,怎料他倒进了卫凌风的怀里。
窗外又下雨了。
正当梅雨时节,淅淅沥沥的雨声绵绵无绝。哪怕屋子里铺了毛毯,埋了木炭,墙角依然渗出湿漉漉的潮气,难以抵御,蛛丝一般缠缚于腑脏和肢节。而卫凌风用一只手抱着沈尧,手指搭在他腕上摸骨,胸膛贴着他的后背,隔得极近又极自然。卫凌风的衣裳杂乱邋遢,素布白底沾泥带血,沈尧捉住他的一小块衣角,低头稍稍磨蹭他的下巴。
卫凌风身上的血腥味掩不住草药香。那种香味雅淡、干净、温暖,比窜着猛火的炉子更管用,沈尧吸一口气,便回了魂,念道:“师兄。”
卫凌风应他:“累了就先睡吧。”
沈尧双手勾着他脖子,哪管周围还有旁人在场:“我说真的,我们确实有《灵素心法》。书上第七章 ,专讲习武之人如何缝心补脉,正好能救赵邦杰。”
卫凌风只是重复:“《灵素心法》?”
柳青青刚喝过一碗药。半梦半醒间听到沈尧的话,她脑袋一时昏沉,没分清自己身在应天府,还是身在清关镇,直言不讳道:“沈大夫……要把秘籍藏好啊。”
沈尧有气无力,嘴上还笑骂:“没必要。今天我和师兄都差点死了一回,赵邦杰好端端个大活人,现在进气多、出气少。我守着一本没人知道的破烂秘籍做什么?带到地底下,专给阎王爷的死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