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辈子从没体会过这样深切的痛楚。
脊背、胸腔、四肢、五脏,每一处地方都被碾碎了,他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只能咬牙躺在地上。冥冥之中,似有成千上万的刀枪剑戟轮番戳刺、糟践他的身体,他心想:我不是人,我只是一滩肉泥。
他睁大双眼,汗水淌进眼里。
他看到赵邦杰大声呼叫,段无痕飘忽而来。段无痕可能离他很近,白色衣角垂落在沈尧的手背上,洁白无瑕,轻若鸿毛,真配一场丧事。
沈尧便来了兴致,剧痛中动着嘴皮说:我要死了。
沈尧无声地形容:少侠,我死也没透露你的姓名和身份。
段无痕单膝跪地,一把长剑斜插在地板上。他问:“怎么回事?”旁边的老板娘还在窃笑,他粗鲁地拎起老板娘的衣领,胁迫道:“你来说。”
那老板娘咧开嘴,齿间满是猩红色:“哎呀呀,您当真长了一张左护法的脸?那位小公子刚刚服了毒药,马上就要死了,反正他也是我们魔教的人,他自个儿都承认了。你啊,就等他咽了气,草席一卷,埋在外面,建个坟丘,不就算了吗?你还要问什么呀,大少爷,奴家都被你吓怕了……”
段无痕松开老板娘,扶着沈尧,手掌贴合他的后背,要给他运送真气、调理丹田。刚运作片刻,沈尧的痛苦越发加剧,就仿佛催发了毒药的药性,他呕出一大滩黑血。他整个人昏倒在血泊之中,青色衣衫都辨不出料子,他不能发出声音,只在呼气吸气时静默地念道:“师兄……”进气短,出气长,典型的将死之兆。
老板娘爆发出一阵特别快活的笑声。她观赏了一出极有趣的戏,忍不住欢喜道:“哈哈,说不准哪,我还能跟这位小公子同葬一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同墓眠!他死得早,我死得巧,方圆百里,披麻戴孝……”她声调一转,唱出一段清亮的戏腔。
段无痕再难压抑怒火,剑鞘一扫,劈在她胸骨上,打得她肋间断裂。
她唇边带血,仰头看他:“你再怎么发狂,也不顶用了……”
段无痕却说:“他立志报仇,不可能自我了断。你设下一局,半夜将我引出客栈,用死人布置五行八卦阵,拖延时间,阻挠我进门,是为了什么?”段无痕重新拔剑,用剑尖挑高她的下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人?解药在哪?”
老板娘忍着痛,微笑道:“呦,你把错都推到我身上来啦?你不怀疑那个小公子,干嘛要绑住他呢?”
段无痕道:“我怀疑你给他种了蛊虫。”
老板娘假模假样地抽泣一声:“你害怕他被蛊虫操纵了,他误会了你的一番好心……”
段无痕剑尖一转,像她当初威胁沈尧一样,段无痕的剑刃割破了她的锁骨。他还说:“你死后,我会剥下你的皮,做成旌旗,挂在门外,风吹日晒雨淋,让你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