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开始前明军并没有动静,刘希尧得以从容安排兵马,他沿着宽阔的沟底,布置了一个又一个军阵,当然饥兵在当,押阵监督的步卒在后。不料战事刚一开始,明军就猛轰沟底军阵,特别他们不理前方的饥兵,专打后方的步卒,让右营的闯军苦不堪言。
早在设立远望沟防线时,靖边军的炮官就测好了这边的高低位置,设在塬坡上的火炮依着单位轰打便是,准确度惊人。
佛狼机火炮的射速又是出名的快,炮弹呼啸中,雨点般的炮子落在各步卒军阵内,血肉横飞,断手断脚,每次炮弹落下,总会引起极大的骚动。还有大量的毒烟、灰弹过来,造成的混乱并不比实心炮弹差。
其实这边布置的火炮不算太多,塬上不过二十门大将军炮,二十门臼炮,还分散在各防线上。但这个时代火炮的威赫力太大了,能站着从容挨炮的军队,都是意志力非常坚定的精锐,显然闯军并不算意志坚定的军队。
所以就算塬上火炮实际并没有给右营闯军造成多大伤亡,但那种挨炮的恐惧却引起了很多军阵的骚动,每次炮弹落下,感觉会挨炮的闯军士卒总是撒丫子就跑,不论他是军官还是士兵。
流贼的人海战术之所以犀利,是因为有大量的老贼步卒在后方驱赶、监督、弹压裹胁来的饥民,让他们以血肉之躯消耗敌手的铳弹箭矢,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等到差不多时,再主力精锐上。
但此时在后方驱赶弹压的步卒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监督前方的饥兵?而那些饥兵大部分都是一辈子没见过战场的普通饥民百姓,就算战前因老贼的煽动威胁而激起一些血勇之气,但这股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往往只需一阵排枪,冲在前方的悍勇之人被打死打伤,他们立马又变回胆小怕事的小老百姓。
放在往时,这时伍中的老贼就要拼命弹压,驱赶他们向前,但此时后阵步卒自己都混乱一片,又如何监督?
因火炮缘故,攻打南沟的右营闯军还比别处更惨,毕竟鸟铳就算犀利,但也只能打前方的饥兵,后方监督的步卒大致是安全的。他们可以在后面惬意的驱赶弹压前方的饥民,但在这边,他们却要忍受饥兵所没有的待遇:挨炮!
炮弹呼啸的声音一波接一波,还有石灰毒雾弥漫,站在塬坡上右营制将军刘希尧看着下方战场,不由脸色铁青。
前方的饥兵被明军几轮排枪打成溃兵还好,但后方押阵的步卒也在火炮轰击下变成狼奔豕突,毫无组织的乌合之众,这是他忍受不了的。身为原左革五营将领,原想在这场战事好好表现自己,进攻前也精心组织,未想战斗一开始,这场自己寄于厚望的进攻就变成一场闹剧。
塬上,赵荣晟收回千里镜,下方人潮如蚁,流贼初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在炮火猛轰后,明显可看出处处混乱,不论甲十一到甲十八号哪个防线战场上。
这样的战果在赵荣晟意料之中,崇祯十三年他曾随军南征过,当时他还是个普通的枪兵,那时他就知道,要讨流贼,杀死前方多少饥民都没用,要打就打后方的步卒,甚至老营。
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潮,他传令道:“继续炮轰,猛打后方的步贼,传令各防线枪兵出战,给贼以重挫!”
“开炮!”
塬上的大将军炮继续发出凌厉的火焰,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浓浓的白烟汇合鸟铳激发的硝烟,笼罩了这一片的沟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