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弟这几天,打听过一个叫沈浪的神捕堂新入职捕快。昨日一早,五师弟曾将沈浪请来此地,意图招揽,但被那沈浪拒绝。”
天蒙蒙亮时,紫衣人已带着打听到的消息,回到了小楼之中,向白龙真人禀报。
“沈浪是谁?”
白龙真人何等身份?
整个神捕堂,也就燕天鹰能得他重视,连万法真人都只是捎带被他关注一二。
沈浪这种小人物,就更不可能被白龙真人所知。
紫衣人道:
“沈浪就是破获了庐陵府蛛母案的那人,今年只有十八岁,极得燕天鹰看重。
“据说两个月前,他刚来京师的第一天,燕天鹰就与万法真人带他前往琉璃禅院,拜访琉璃真人。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叫白诗诗的女人,乃是蛛母行者中叛徒,如今也加入了神捕堂。
“另外,沈浪还有道法天赋,持万法真人信物及亲笔举荐信,入道院修行。不过他除了在刚进道院那会儿,在道院里闭关一月有余,其余时间都不在道院。”
听到这里,白龙真人眼神微动:
“那沈浪,是否很是杀了几个蛛母的人间行者?”
紫衣人道:
“蛛母在庐陵府的人间行者,总计有七人,以姐妹相称。沈浪杀了其中六个,其余外围势力亦被一扫而空,就留下排行老幺的白诗诗,将她带回了京城。”
白龙真人思索一阵,露出一抹冷笑:
“原来如此!”
紫衣人道:
“老师知道是谁杀了五师弟了?可是那沈浪?”
白龙真人冷哼一声:
“你若这么想,就正中蛛母下怀了。”
紫衣人茫然道:
“这……弟子愚钝,请老师赐教。”
白龙真人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踱步沉吟一阵,缓缓说道:
“蛛母的人间行者,共有七人,六个被沈浪所杀,仅剩的一个,也被沈浪蛊惑背叛。但身为星渊魔神的人间行者,元神之中,必有魔神留下的烙印,想要背叛谈何容易?
“所以,沈浪刚刚带着那白诗诗来到京城,燕天鹰便与常玉真携他俩前去拜会法琉璃。只因法琉璃有能力抹除白诗诗元神之中的魔神烙印。
“而那沈浪,杀了六个蛛母行者,又蛊惑了一个,已经与蛛母结下大因果。以星渊魔神的性子,又怎会不思报复?这也需要法琉璃帮忙出手,斩断沈浪与蛛母的因果。”
说到这里,白龙真人已经胸有成竹:
“沈浪、白诗诗赴京已有两月,到现在还活蹦乱跳,显然已在法琉璃、燕天鹰、常玉真帮助下,挡下了蛛母报复。
“蛛母再强,毕竟不在人间,无法再对燕天鹰、常玉真乃至法琉璃庇护下的沈浪、白诗诗出手,因此便另想了一个计策。
“此策,便是在老五招揽沈浪失败,与之言语冲突之后,派遣另外的人间行者,暗杀老五,让我怀疑到沈浪头上,借我之手,杀沈浪报复。”
紫衣人不解道:
“可是,那沈浪虽然骁勇善战,屡有以弱胜强、以少胜众之举,可境界并不算太高。其住处也是普通民宅,远不及五师弟居所这般防御森严。
“蛛母派遣的人间行者,既有能力潜入此地暗杀五师弟,杀沈浪岂不更是易如反掌?为何要多此一举,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借老师之手杀沈浪报复?”
白龙真人微微一笑,淡淡道:
“因为燕天鹰、常玉真、法琉璃也与蛛母有仇。
“此仇,不是因他们帮助沈浪、白诗诗挡下了蛛母报复,而在于两个多月前,燕天鹰等人加固云顶魔宫封印之时,借封印之力,击溃了一尊蛛母的投影化身,阻止了蛛母蚕食破坏封印的尝试。
“星渊魔神多混乱疯狂,睚眦必报,蛛母既被燕天鹰等人坏了好事,又岂会不恨?可惜人间终究是我等一品的主场,蛛母再强,有魔宫封印阻挡,也无法投下足够的力量,报复燕天鹰等人。
“正因此,在报复沈浪、白诗诗失败,又被燕天鹰等人阻挡之后,旧恨添新仇,祂便想出了这一石二鸟之计。”
紫衣人恍然道:
“弟子明白了!蛛母是可以派遣人间行者击杀沈浪,但如此一来,最多也就只能报复到沈浪、白诗诗,却还是奈何不了燕天鹰、万法真人、琉璃尊者。
“但在五师弟与沈浪发生冲突的当天晚上,即杀害五师弟,便可顺理成章挑动老师怀疑沈浪,乃至出手杀他。
“一旦沈浪被老师所杀,以燕天鹰对沈浪的重视,很可能会与老师冲突。如此一来,蛛母又可老师之手,报复燕天鹰等人!”
说到这里,他对着白龙真人深深一揖,以崇拜钦佩的语气说道:
“老师明见万里,竟然一眼就看破了蛛母的诡谋。若换作弟子,怕是已经认定沈浪便是凶手,要寻那沈浪报复了。如此,便正中了蛛母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的诡谋!”
白龙真人淡淡道:
“为师能窥见真相,也没甚么了不起的,只是知道的信息比你更多,更全面,所思所想,比你更深一层罢了。”
紫衣人道:
“不过弟子还有一事不解。蛛母又是如何知道五师弟与沈浪冲突的?”
白龙真人淡淡道:
“因果宿命,玄之又玄。沈浪纵然在法琉璃等人帮助下,挡下了蛛母的报复,但想要彻底斩断一位魔神的因果,纵是精通‘宿命通’的法琉璃,亦力有未逮。
“我料法琉璃等人只是暂且击退了蛛母,并未彻底断绝因果,以至于沈浪仍然处于蛛母注视之下。
“但燕天鹰帮人,从来是一帮到底,从不会半途而废。而常玉真又与法琉璃是至交……
“所以我料沈浪身上,必有燕天鹰借常玉真之口,请法琉璃炼制的驱魔宝物。受此驱魔宝物阻隔,蛛母被击退一次之后,再无法轻易报复沈浪,只能对他保持关注。
“既有关注,那么自能知晓沈浪与老五的冲突。”
他抬手一指钟远志那仍然瘫在小厅门边,尚未收拾的尸体:
“此子本是老五的走狗,却甘为刺客死守大门,抵挡四尊血肉傀儡。刺客能够潜入此间,接近老五,当也是此子所为。事后他元神湮灭,肉身记忆亦被抹除一空,此正是蛛母的手段。
“据我所知,此法名为‘牵丝戏’,以蛛丝束缚元神,可将人当作提线木偶,操纵其一举一动。事后引燃蛛丝,即可焚净元神,抹除一切记忆。”
紫衣人钦佩道:
“老师学究天人,竟连魔神手段都能洞悉。只是这样一来,我们该找谁报复?”
蛛母远在星渊,来不了人间。
人间修士,倒是可以随意出入云顶魔宫,乃至进入深渊。
但即使一品修士,也只能在云顶魔宫活动。
若深入星渊,极短时间内,就会被星渊魔气扭曲腐化,变成丧失自我的扭曲魔物。
除非学前朝那位魔僧,先以魔道血祭手段,突破一品,这才能在“飞升”星渊之后,在另类“超脱长生”的同时,还继续保持自我意志。
所以找蛛母报复显然是不可能的,既进不了星渊,也打不过魔神。
找蛛母的人间行者么?
可连云霄被杀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上哪儿去找那个神秘的蛛母行者?
“这个钟远志,是利用一头‘白虎幼崽’接近老五的?”
“是。四头血肉傀儡都见证了此事。”
“哼,当今人间,哪里还有血脉纯正的神兽?所谓的白虎幼崽,分明就是刺客所化!利用了老五急于得到极品异兽,炼制分身的破绽……”
“老师是说,那刺客能变身异兽?这是极高明的道法手段啊!可刺客不是至少三品入门的武者么?”
“变身之术,也可以由其他人加持的。不过变身异兽之术颇为冷僻,且有失智兽化的隐患,正宗修士不屑修习。只旁门外道、山野散修没有足够多的正宗道法可修,迫不得已用各种偏门法术填补空位。”
白龙真人垂下眼睑,眼神幽暗:
“年后我将前往云顶魔宫,轮值看守封印。到那时,我会请人算出蛛母行者的下落。然后……告知神捕堂,让燕天鹰继续跟蛛母斗法去。无论哪一方有所折损,都是我的胜利。”
魔神相关的一切,当然都极难卜算。
但只要有合适的媒介,纵是魔神相关,也可算上一算。
而连云霄与蛛母的人间行者有杀身之仇。
即使尸体失踪了,可因果如此深重,掌握着连云霄生辰八字、五行属性,以及不少遗物的白龙真人,大可以利用这些为媒介,请人卜算刺客下落。
更别说还有刺客变身白虎幼崽这种关键信息。
“老师英明!”
紫衣人轻拍一句,又问:
“那沈浪又该如何处置?”
照老师的说法,沈浪是蛛母死敌,若要报复蛛母,那不仅不能动他,还得让他好好活着,如此,才能更好地报复蛛母。
“沈浪……”
白龙真人沉吟好一阵,方才缓缓说道:
“此子本无足轻重,不过既然老五看重沈浪,欲招揽他,我做这做师父的,总得助老五了却这桩遗愿……
“那沈浪既是个骁勇善战之辈,且早与蛛母结仇,待算出了蛛母人间行者踪迹,知会神捕堂之后,沈浪必会出战。
“到那时,便让沈浪在与蛛母行者的战斗中,合情合理地失踪。如此,也好让燕天鹰与蛛母斗得更加激烈。”
紫衣人又深深一揖,敬佩道:
“老师此计,既能报复蛛母,又能削弱神捕堂,还帮五师弟了结了遗愿,实乃一石三鸟。弟子佩服!”
白龙真人淡淡道:
“在此之前,不要多事。且让那沈浪,开开心心过完他此生最后一个年节。”
“弟子明白。对了,五师弟的死讯……”
“抓到暗杀老五的那人之前,先不要对外公布。就说老五闭关修法去了。”
“是。另外,五师弟手下,还有一个叫做王安国的走狗,乃是五品法修。弟子找那王安国打探消息时,他对五师弟的状况颇为上心,屡次打听五师弟现状,并多次在弟子面前,向五师弟表忠。”
“是条好狗。既如此忠心耿耿,又有五品修为,勉强可堪一用,便赏他一个前程,招他进秘玄楼做事吧。”
“是。”
……
天色已明。
神捕堂衙门,白诗诗宿舍。
床榻前边,盘坐地板上的白诗诗,长长呼出一口气,凝成一束的气息,竟好似箭矢一般,飙出五尺开外,噗地打在门板上,将门板打出一个里外通透的小孔。
白诗诗睁开双眼,瞧瞧门板上的小孔,一脸惊喜地看向榻上的沈浪:
“我恢复五品修为了!”
沈浪微微一笑:“恭喜。”
白诗诗俏脸泛红,按捺不住喜悦,脆声问道:
“那究竟是什么灵丹,为何有如此神效,一夜功夫,就能让我恢复至五品修为?”
虽然她能恢复五品,也与她浑身经脉早已淬炼,修为也曾一度达到过五品大成,本就有着扎实的底子有关,但此灵丹的效力更加关键。
若没有这枚灵丹,就靠她自己修炼,在只能吃神捕堂的福利资源,却没有多少余钱购买其它修炼资源的情况下,她想要恢复五品修为,少说也得花一年苦功。
现在一枚灵丹,竟能省下她一年苦功,其效力之强,简直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