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源蹲在一边,看着母亲从牛车上卸下无数的供果和糕饼,最后从一个食盒里取出两碗汤饼,恭恭敬敬的献在河边,嘴里哆嗦着说着铁心源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母亲磕头,铁心源就磕头,母亲施礼,铁心源就跟着施礼,当母亲等香烛完全烧尽之后,才指着河心的大柳树对儿子道:“我们的家本来在那里的。”
铁心源没办法回答母亲的话,今天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周年的日子,也是大洪水发作的日子,更可以说是自己爹爹一年的祭日。
他很想对母亲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的就是这条河,过上几年,等黄河里的泥沙淤平了河道,他就会继续改道,说不定铁家庄子也就重新出现在人世间了。
纸钱烧光了,供果糕饼也都被王柔花丢进黄河里去了,包括哪些用麻条包裹好的麻布,都被她一股脑的丢进了黄河,最后她竟然连白花花的米和面粉也丢进了黄河,模样狰狞以及。
反身把铁心源放在牛车上,自己又回到了河边,不知对着这条河说了些了什么就重新回来了。
小狐狸呼呼的四处乱嗅,最后把鼻子落在王柔花的胳膊上,铁心源这才发现母亲的胳膊在流血……
老苍头并没有走远,见王柔花母子回到了牛车上,就牵着黄牛从河堤下走了上来,把黄牛套到车辕上的时候也发现了王柔花的胳膊在流血。
犹豫了一下道:“小娘子,你何必发下这样的重誓,死了的人已经死了,你还年轻。”
王柔花笑道:“这是我唯一能够报答我夫君恩情的法子。”
老苍头竟然恭恭敬敬的朝王柔花施礼,王柔花也坦然接受,铁心源总觉得不是很妥当,但是看母亲的脸上散发着一股圣母般圣洁的光芒,只好稀里糊涂的随着牛车回到了东京城。
当里坊的坊长带着官差到了家门的时候,铁心源才明白自己的母亲到底要干什么,她要——守节,为铁阿七守节。
官差验看了母亲手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然后就把一个节义人家的黑色牌匾挂在了铁家小小的大门上,牌匾远比大门大,就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大门上。
母亲的年龄并不大,铁心源认为她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后世这样大的女孩子好多都没有结婚,而母亲从此之后就要抱着这个牌匾孤老一生。
铁心源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礼教盛行的明清时代,想不到在大宋这个相对和缓的时代也有这东西。
现任皇帝的父亲娶的就是一个再嫁妇刘娥,从未听说有人对皇帝的这个行为有什么不满,更不要说刘娥曾经真正执掌大宋王朝权柄八年之久。
官差走了,他们进入铁家的时候也需要向城头的侍卫报备,头上有一架随时待发的八牛弩,看得出来他们一分钟都不愿意在铁家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