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位于梯形小头的横塘,主要是大小市和豪门富商官吏居所,所构成的繁华商贸区和高级住宅区,长干里一带山岗间的平地则为官人平民杂居之所。
城内多湖泊河流。青溪、潮沟、运渎互相连接,北通玄武湖,南注淮水,组成了建业城的水道网。当地居民多数依水而居,从事与商业或是手工业相关的各种营生,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隶于江淮租庸调使名下的东南织染局,和司农寺辖下的江宁铸印场。
五路官军定淮扬之后,随着扬州的荒败和毁弃,相当部分产能随着工匠和技艺一起,也从江南转移流动到了江宁的所在,发展出另一种光景,打着江宁印记的器造和织物,至今还是海藩,乃至外域诸侯下辖流通的珍贵工艺品。
景阳楼的旧址,陈后主与张丽华共赏琼花盛开的光景,已经不复存在了,栖霞山千佛崖和鸡鸣寺香火,却依旧鼎盛淼淼。
根据伯符的推荐,我们暂住在始建于三国东吴赤乌二年的保圣寺,昔日南朝第一丛林已然荒败的厉害,只有少数僧人在维持着有限的香火,对于暂时落脚的我们,倒是欣然欢迎。
前朝诗人杜牧的名句中“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盛况,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因为正逢乱世,自梁武帝萧衍以来,那些遍布城内外,号称满地尽是珈蓝所的寺观,被拆毁的七七八八。
镶金嵌玉的佛堂和神龛被乱军焚掠一空,平日里香花装裱,焚香顶礼而庄严华表的佛陀、菩萨,也在几次江宁的攻防易手中,变成弩车石炮上的弹药,或是守军的滚石檑木。因此能够比较完好存留下来的,不过寥寥几处。
像鸡鸣寺善得苟全,不过是当年因为地势的缘故,被守军作为居高瞭望的驻地。保圣寺就没有这种运气了,因此我们在这里见到的是,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残垣瓦砾。
不过因为荒败的缘故,这里也足够清净,且出行方便。我们居住的药师堂仅存的半边小楼上。
对面就可以看到,西、北、东三面临长江的燕子矶,峭壁悬崖陡立江水之上,下部是紫红砂砾岩与砂岩组成,上顶覆土堆积而绿树蔓生。艳阳高照时,红岩绿树,壮丽无比,是凭亭观江听潮的好去处。
我们之所以停留在这里的缘故,却是因为一则消息,后天就是自汉以来沿袭的春社日,然后接着又是三月三日上巳节。
管领江宁军的江南观察使大人,觉得这是难得的祥瑞之时,大发库积普城大庆三日,勒令江宁内外所有人家必须洗旧迎春,插花涂彩装表门扉,又传召四方女伎歌舞艺人,汇聚献艺酬神,然后评出翘楚颁给重赏。
因此连带的在此期间,入境的所有行船舟车商旅,皆必须过完节再走,此刻。
名为莫愁湖的水泊上,正式画舫云集,沿岸的对方,也被各种新采的花卉和灯纸、牌楼,装扮一新,我们乘来那艘花船云庆班也在其中。
据说城中许多人家难觅鲜花,就用绢帛剪彩为花,裁青为叶,稍微贫寒一些的人家,就玩起了各种剪纸艺术,远远看去,也颇为团花景簇。
起码在其他大多数地方,挣扎在饥遂饿殍之中,横倒载道累累,甚至开始和野狗抢尸体吃的时候,这里还能够穷奢极欲的,用丝帛和花卉装点出某种粉饰太平,繁华充容的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