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脸虬髯被血垢所粘连,身材魁伟的军将猛力挥动手中的大盾牌,指挥着属下的近百名手持刀牌的士兵迅速向缺口迎上,试图堵塞这个刚刚被大梁官兵用,火炮和撞车打开的决堤之处。
牌手后面紧跟着的是一队手持长枪的槊队和一大群拿着沙包麻袋,衣衫褴褛表情呆滞麻木的百姓,准备在刀牌手后面建立一个简易的屏障,堵住被官军们攻破的城墙。
熊熊火光映照在这些决死之士们的脸上,纵然是明亮的太阳也无法掩盖火苗的阴晴不定的闪烁。虬髯军将站在队伍的最前一列,脸色出奇的平静。只有銮兜下起伏的胸膛,才能证明他并不算安定的心情。
大梁的官兵既然已经成功打开一处,那紧接而来的,只可能是最精锐的部队发出的致命的冲击。此时此刻,无论再作怎么样的挣扎,他们这些注定没有将来的附逆之众,都只可能是苟延残喘,拖延时间而已了。
他们像是汹涌汛情之前的摇摇欲坠,百孔千疮的大坝一般,没命奔走着四处堵漏,几乎谁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就在这一个缺口,或是下一个缺口被打开的地方,就是大多数人的葬身之所。
烟雾火光中隐隐的传来是官军调动的口号。刚才的官军虽然成功的破开了一个缺口,但是这只前锋部队也损失极重,大概有上千精锐被埋在了坍塌的城墙之下,就在咫尺之遥的胜利前。
望着被烟尘笼罩的缺口,五军正帅刘延庆,及前沿都指挥魏臣,也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刘延庆乃是大相国亲自指定讨逆正帅,也是以老成稳重著称的宿将,这也意味着他的资历很深,但是战绩上四平八稳的乏善可陈。
更关键的是,他是典型不问立场,唯命是从的所谓中间派,因此在广府畿内的一连串乱局之后,出于权衡朝局,勿使任何一方因剿逆之功,而格外做大的考虑下,选择让已经半退的他,重新出山统领一方大局。
用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绵密细致,防止天南逆党的事态继续恶化和扩散。
此次天南讨逆,聚集了来自畿内的四个军卫,安南和管桂道七路州军、镇兵,号称八万,至少可战者有六万有余,又优先配属了大批新锐火器。
只需要他按部就帮,坐拥优势大军和输送不绝的胜型之势,逆党内无足够准备,外无可援之师,覆灭仅在早晚而已,只是迟迟进展缓慢,他也不免焦急起来。
大相国指名他为正帅,这也一度被视为,所谓老臣派,压倒负责监国的宁海公所提携选任起来的,所谓新秀派的一个标志和信号,虽然他本人不是这么想的,但不妨碍那些人不放过每一个推波助澜的机会,想将他挤兑到风尖浪口之上。
所谓劳师远征,靡费无数,每耽搁一天就代表他,余生最后的辉煌和成就又失色黯淡一分,因此他一度有些失去分寸和平常心,直到前些日子,才调整过来。
其中又涉及到宁海公和大相国父子的某种分歧,并且变成自下而上的某种潜在压力。
据说幕府有意,将通海公这一系的公卿贵戚,全部连根拔起,然后重新安排人承袭这一大公室,进行安排新近功勋之臣,瓜分其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