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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军户出身的管寨,是个谨小慎微的老好人,只是因为在军中的年资实在够久,才顶了这个无关紧要的位置。虽然武备操训样样稀松,但在日常上很少克扣和排距他们这些远戍客兵,在青黄不接的时候,甚至会带他们去狩猎和采青,然后从过路的行商手里换取盐巴、铁锅、针线,再从相熟的土族那里,换回可以继续支撑上一段时间的日用。

而不是像其他军寨一样,公然把军械报损而偷偷卖掉,来换取改善生活的酒肉。因此,在分驻闽北的诸多军寨中,保持了相对完好的战力和士气,也是意外伤亡和战损率最少的一寨。

但在山中漫长的驻守生涯,无疑是单调而枯寂的,特别是像风卷旗这般受过一定教育,也开过眼界的老广府后裔来说,无法长久的耐住清苦和寂寞。

因此他穷则思变,想办法找了恰逢其会前来巡视矿场,所谓老校友的渊源,被从山里调换到了沿海地区,做了一名给人跑腿的军中小校,也将身上名为志向的菱角,在迎来送往的苟营奔波和蹉跎中,消磨的七七八八而变得油光水滑八面玲珑起来。

但也因此,距离心中的理想和憧憬越来越远,而愈加有些破罐破摔起来。曾经攒够一笔钱然后回广府,是他最后的指望,哪怕为此失去军籍和出身也在所不惜。

直到重新抓住那个偶然的机会,而遇上现今的上司,才得以从名为庸碌到令人绝望的日常里挣脱出来。

既然现在发达了,他多少也有心想要报答一下,曾经管寨及其他的家人,随便帮助一下当年的同袍,只是他询问之下,只有遮遮掩掩的为难表情,或是私下直言不讳的噩耗。

内陆各州的下辖矿场,基本都已经沦陷贼手,只剩下几个相对坚固的城邑,还在苦苦坚守着。因此,他所需要的消息,自然也是音讯渺茫了。

事实上,在他所见码头市面的繁华喧嚣依稀之下,是某种难以掩饰的人心惶惶和挥之不去的紧张感。

可以看到港区外,打着淮东旗号的几个收容点,已经挤满了等待装船起航的人群,他们主要是从已经大多沦陷的内地,逃过来的贫户和农民。

战火直接剥夺了他们赖以为生的生计和最后一点存身的凭据,也将他们熟悉的家园毁灭殆尽。因此,很多人只能漫无目的的自发聚集在海边的城邑外,衣食无着嗷嗷待毙的指望着官府那一点点清汤寡水的赈济。

然后那一天变成化人场里,高高生腾而起的烟灰和火焰。

但是相对于江浙河网平原遍布,遍地都是的沃野良田的富庶地区,以及可以籍着天灾人祸的由头,拼命荫蔽私纳流亡人口,作为不入户籍的佃客、部曲的那些江南豪强、大户。

同样缺少土地和出产,而依靠海贸兴盛的闽中沿海地区,就与那些内陆山区一般,也没有足够的空间和上限,承载和养活,一下子涌入如此之多的难民。

因此,只要极少的代价和宣传,地方官府甚至巴不得主动配合着,将这些造成城郊混乱与无序的不安定因素,给打包送出境外去自生自灭才好。

故而,在按下下相应的楔书印子之后,就会被送到淮东去开拓,相对荒芜的胶东登莱各州。然后用至少十年到二十年,甚至更长久的劳役,来偿付所需耗费。毕竟,闽人的吃苦耐劳和善于开拓营钻,自古以来也是有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