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脚下已经多了各式各样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袍泽乡党的,还有纯粹是那些慌不择路,而撞上去被当作障碍放倒的团练,他们的鲜血不分彼此的交汇在一起,层层堆叠的起伏不平,甚至成为阵列前进的阻碍,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倒,只能在口令声中慢慢跨过去。
矛兵的这种谨慎,反被后队的南兵当成是迟疑和胆怯,最前面的义从被刺杀或者被包围,遭到埋伏和陷阱的惊惧中后退,但后队人马的趋势还是在向着里面冲,后排的人甚至感觉不到前面的停滞,而按照口号和惯性不停的向前推搡着。
因为局促的街巷之中,能纵观全局的地方委实不多,大多数人能看到的只是眼前一角,所处在不同的位置,每个人感受到的形势变化和胜负希望也不一样。
因此,在街道中的局势已对南军不利,一队队意气风发或是士气高昂或是大呼小叫的义从冲了进去,就好像送入碾子的米麦一样,迅被碾碎,只留下一地鲜红的浆液和渣滓,而坚实的磨盘却巍然不动。
武艺超群的义从们在拼命劈砍,依靠过去争勇斗狠的经验用各种方式腾挪,想寻找机会,可不管怎么应对,他们每个人始终要面对占据数量优势的长矛,矛尖到矛杆的长度和距离,又为这些紧紧抵靠靠在墙上的敌人提供了安全的保证。
而在相对局促狭窄的街巷当中,南军提供支援的弩手数量也不足以穿透这些,重重建筑和杂物的干扰和妨碍,而对密集堆挤在一起的矛手造成有效的杀伤和重创,顶多能用抛射干扰一下对面的队列而已。
于是慢慢地这些先头义从不冲了,也冲不动了,反倒是被街巷中的矛手在推攮着他们步步后退,相互推搡着从伤员和倒地同袍的身上践踏而过。
但是,战斗被转移到了更宽敞的大街上之后,局面再次发生了变化;随着节节败退的南军从列中的鸣号,突然翻过街垒和其他障碍物而迎面投掷而来的火油弹,几乎是躲闪不及的落在人群之中。
顿然将这些堆挤得密密麻麻的矛手陷入可怕的境地当中,他们甚至无处躲闪和无从退让,就被头上、脚下碎裂爆溅开来的火焰,给舔烧炙烤的惨叫连天而再也不复基本的队形了。
作为这些投手的掩护。
重新归队的都头陆远,也在举着手牌小碎步的紧紧遮护在前方,听的牌面上叮咚作响的击坠声,也丝毫不为所动。
……
新任的淮东置制副使,兼刘延庆,看着正在汗流浃背中操行的士卒。
他们大多数都放弃了掼使的枪矛,而拿着削制成火铳式样的木杆,在来自淮东军的教头和士官的喝令下,一板一眼的突刺,冲锋,挡格、缓步推进;或是上蹿下跳的在各种预设的地形中,隐蔽和躲闪不存在敌人的威胁;或是结阵相互对抗着。
对于这些多数老于行伍的后军将士而言,这显然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而需要坏非或长或短的时间来重新掌握才行。
而其中表现最好的,无疑就是刘延庆从北伐当中带回来,又在襄樊战线上增补起来的那一营人马;毕竟,他们可是有过与淮东军的前身,左厢游击军一起协同作战过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