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机灵一些而犯错的比较少,身体看起来相对纤细瘦弱的王二喜,反而得以咬咬牙坚持到了最后。
然就将他们派上城垒和堡寨的墙头,与那些满身腥膻味的番胡没命的拼杀;
在这个出生入死的期间,王二喜也曾经籍着路过而偷偷的回家过一趟,然而昔日人烟交织的村庄,就只剩下一片废墟了。然后他就彻底死了心思,而在军中厮混下去,从地方的土团兵,再到县内的团练,再到州上的守捉兵;随着平卢道兵力的匮乏和不择手段的扩大补充来源,他所在资序也在不断的额变化。
他们几乎用了好几年时光,付出了数万死伤残废的代价,大片的田亩和村邑沦为荒野和废墟的结果,才基本驱除了肆虐在山内八州的胡马儿,让地方上有了些许休养生息的喘息之机;
然而好景不长,现实张邦昌在河北道中举起叛旗,而隔断了平卢道与中枢的联系和输送的纽带;就算是平卢道好容易拼凑出来的上万健儿,也在主动南下支援的过程当中,连洛都的面儿都没有见到就覆灭在道途当中了。
然后又在安东南部持续发生的动乱当中,再度失去了辽西这个重要的前进据点和产出之地,还被新崛起的淮军给打得损兵折将之后,不得不退还回来;这也是这些平卢军民,第一次听闻和接触到,这个传说中的“满万不可敌”的特殊存在。
然而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是来自海上而沿河深入内陆的袭击,在来自淮军战船的犀利火器攻打下,幽州境内以及周边地区备荒的贮存和备战的储积,几乎都在无法扑灭的汹汹烈焰之中,尽数化作了祝融神的祭品。
这对于原本就是已经勒紧了裤腰带,而缩衣节食渡过难关的燕南山内八州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的噩耗和打击。但是维持军队的供需却是一点儿都省却不得的,只能堤外损失堤里补的加倍征收回来;
于是在那一年,不知道多少人满身浮肿的躺在破床上奄奄待毙,又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子弟出亡外州求食。也只有在军队中的王二喜这样的人,能够用野菜羹糊什么凑合着吃个半饱,偶然还有参了麸皮和沙子的杂面饼子果肚。
这一次拼力南下的结果却是先胜后败的更加凄惨,不但把强罗会来的东西丢个干净,身为主帅的韩都督损兵折将退回来;连带沿途地方和邻近河北各州县,也被殃及池鱼而遭到了淮军骑兵的大肆报复,稍大一些的村邑市镇都被攻破和烧掠一空了。
他们虽然除了镇压反抗者之外并不主动屠城,但是做下的事情却是不比屠城差多少,让那些失去家园和口粮的难民,在风雪之中成群结队出奔野外的结果,同样是九死一生的。
而还容易才率部退还的大都督,却是没有余力反制和击退之,因为他不但带走了沿途所能搜括到物资,还给他们留下了一波一波的负担,待到他率部归还幽州之后,很快就在内部争斗当中变得无暇外顾了;
于是,在饥寒交迫和绝望困厄之下,第一块翻倒的骨牌就终于在一处残破的城壕里出现了;要么吃掉那些最羸弱的人,要么把自己命运交付给那些敌人。
饿得头昏眼花都拿不起武器的王二喜,最终还是成为了被动选择后者的随大流之一,在暴起发难的老军校领头下,他们聚集起最后一些有气力的人,围攻砍死了那个被大军留下来,却依旧作威作福的将主及其亲信作为投名状,这才博得了一线生机。
然后又经过了在雪地里行军的残酷淘汰,许多人手脚被冻得几乎都失去知觉,而不得不自己切掉坏死的部分之后,才抵达了从废墟里翻修起来的第一个收容营地。
这里人人有保暖的旧衣服和粗毯子,有热乎乎的炖菜汤和烤薯,很快就打消了他们最后一点担心和戒惧。而再次常到久违肉味的王二喜,简直难过的眼泪都要滴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