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连珠铳的射击声,也加入到这些声嚣当中去之后,这种不断转移的响动就迅速停滞了下来,仅仅停顿了片刻之后,就飞快朝着陈渊所在的这处临时街市靠近过来了。
然后,又在一片哗然与轰声大叫当中,像是冲滩到顶点的浪花一般,逐渐的消退下来而迅速归于了寂静,最后,才是数队人马整齐有序的喊着号子和操令,吹起代表收缩和回归的低缓拉长哨声,开始逐一列队离开的声响。
陈渊这才松了一口气,与身边那名便装的护兵相视一眼,放开了握在衣胯下的短铳手柄,形色如常的向摊主讨了块,将炖锅底残留的羮汁沾着吃干抹净。又要了一份的。
街角的巷口里缓缓走出来一个戴着帏帽的女人,身后跟着捧着几匹布缎的灰衣小厮,虽然看不清脸孔,但是裙衫下难掩的窈窕身姿,让他不由想起了还留在家里,与李娃夫人做伴的新罗女妾阿棉;
她是据说是出身新罗江原道当地的小豪强之女,只是全家差不多都被地方旋起的弥勒教之乱给灭门了;她则和其他被掳来女子一样被充入军中,而送到后百济国的都城去执役宫室,最后又落入前来讨伐又途经当地淮军之手,才得以在一片乱局当中苟活了下来。
因此,对于她而言过往的姓氏已经不重要了,就连她现在的阿棉之名,都是跟了陈渊之后才请的这位唐人丈夫给起的。
只是在交头错身而过的时候,陈渊突然停下了脚步来,那是在战场上亲历过多次生死边缘之后,所养出来的某种知觉和感应,他知觉的身上汗毛像是微微触电一般的颤栗起来。
而他那名看起来人高马大却是颇为木讷的护兵,却是毫无知觉的继续向前行进着。
“夫人且慢……”
他不由心思已经转过百念,而转身出声唤道。
“可否让我代劳一二……”
对方身形不由一顿,还是慢慢的转了过来用一种有些沙哑的声线道。
“素味平生,男女有别。”
“还请郎君自重一二……”
但是这片刻的接近,已经足以让陈渊留意到某个细节了。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实在太重了,重的他在洛都街头小贩的四处游击生涯当中,所养成的那被戏称为“狗鼻子”的敏感嗅觉,都要当场崩溃了。
那名小厮走路的行姿有些古怪,靠到近处之后甚至有若有若无的异样药味和腥味,而腿脚手臂露在外的部分,也被仔细的遮掩起来。